第188章 三朝回门

徐渡幡没有接她的话,面前玉碗里的粥凉了个大半,宋斩秋讪讪收回眼,手里的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

徐听站在一旁正要出来打圆场,那矜贵的世子爷却拿起一旁的软帕拭过唇角,不疾不徐道:“那便去吧,让徐听去挑些归宁礼。”

他在府里待了这么久,除了父王,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多年来缠绵病榻,又身有残疾,他的性子早就变得喜怒无常,府里众人大多皆是面从腹诽。

徐渡幡在这沉默的间隙抬起眼皮觑了她一眼,面前刚过门的小妻言笑晏晏,明眸善睐,一副很是期待的样子。

他嘴里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咽了下去,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

他只是想看看她有多能演,仅此而已。

徐听打圆场的漂亮话哽在喉头,他对这位世子妃的敬重又多了几分。

宋斩秋也很意外,他竟然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她唇角的笑意扩大了些,唇色潋滟,透出几分真挚的高兴。

回门这种事她压根不在乎,宋斩秋只是需要制造更多相处机会。

“谢世子殿下!”

徐渡幡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圆领锦袍,绣了团龙花样,是宗亲的形制,低调华美。

他收回视线,也没搭理她,自顾自转着轮椅走了。

徐听见主子走了,这才凑近她,语带敬服:“世子妃不愧是大家闺秀,王爷鲜少出门,还请世子妃多加照拂。”

宋斩秋得体地笑了笑:“那是自然,管家费心了。”

徐渡幡像只蜗居巢穴的幼兽,她贸然闯入,他便费劲了心思试探她。

宋斩秋当然不怕,甚至乐意之至,如果这能让他放下警惕,她宁愿他多试探几回。

……

玉树琼枝,雪停后暖阳高照,皑皑白雪映着日光,万物明净。

她等在影壁外,只见徐听招呼了一伙人,十几担归宁礼抬了出来。

宋斩秋穿了一身狼皮披风,银色外皮,看起来很是暖和。

这是徐渡幡三年来第一次出府,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叫过来的马车也是四匹马的规格,且都重新擦洗了一遍,雕栏玉砌,好不气派。

徐渡幡被护卫推了出来,他膝盖上盖了一块皮毛毯子,方才那身素白的袍子没换,但罩了件湖蓝的披风,不显缟素。

“走罢。”

他上马车是件很麻烦的事,需要几个护卫将他搀上去,轮椅便由人早早送去宋家。

宋斩秋知道这过程有点狼狈,她没有盯着他看,转身回去随意清点了几担礼物。

徐渡幡的腿坏了十年,天下多少名医都没能治好他,久而久之他也就接受自己永远残废这件事了。

王爷自那以后不理府中诸事,府里除了徐渡幡再无别人,那些不知底细的人前来落井下石,他还要残着一双腿将他们轰出去。

皇亲贵胄,何至于此。

宋斩秋竖起耳朵听了听,身后已经没有声音了,她这才准备上马车。

这里的人分三六九等,人权自是没有的,连人凳都有人抢着当。

宋斩秋看着那瘦弱的脊背,到底没忍心踩下去,扶着车辙爬了上去。

“下次换成木头凳吧。”

坐在马车里的徐渡幡听见她的话,眼锋轻扫,多看了她一眼。

宋斩秋无法从他那张冷漠的脸上看出什么,也不知是在说她惺惺作态或是其他,她拍了拍裙角,坐得很端正,离他远远的。

马车中那小小的香炉氤氲缭绕,桂馥兰香,沁人心脾。

宋斩秋刻意没有主动说话,她一手抱着个手炉,一手掀开车帘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

徐渡幡心里涌上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分明是她求他去的,怎的这下一句话也不说。

他最讨厌这种烦闷的感觉。

“把帘子放下,冷风灌进来了。”

徐渡幡移开视线,看向那柔柔升起的熏香,面若寒潭,唇色还有些发乌。

宋斩秋放下帘子,马车里明明烧了碳,他还冻得这么可怜。

她没和他计较,将手里包了鹅黄色布料的手炉塞进他怀里,无意间碰到他的手,冰块似的。

“世子殿下暖暖手。”

“我不要,这女儿家家的玩意。”

他眉头压低,作势要生气。

“世子殿下,父亲若是看见您冻着了,我可是要挨骂的。”

宋斩秋掀开他的披风塞进他的手里,颇有些强势:“殿下拿着吧。”

她的手热乎乎的,对他而言甚至有些烫了,一触即离,都能把他烫出个洞。

徐渡幡别扭了一会儿,没有再推辞。

马车走的官路,四平八稳,宋斩秋都快睡着了,前头车夫一声长吁,她才迷迷糊糊地睁眼。

果不其然,徐渡幡看她的眼神有几分诡异,宋斩秋揉了揉脖子,率先下了马车。

他看着这个毫无贵女做派的宋斩秋,心里疑惑的巨浪一波翻一波。

护卫将他从马车上带下来,轮椅早就准备好了,宋斩秋站在一旁等他,远远就瞧见影壁那里围了一圈人。

不得不说,从信息爆炸的星际时代落到这里,生活节奏慢得可怕,每天接受的信息量也只有那里的万分之一,无聊得让人有些犯困。

再不搞些事出来,她真的要无聊犯困了。

徐渡幡想了想,还是没把手里那只手炉扔了,藏在披风底下,斜睨了她一眼:“走吧。”

宋家的大门门槛很高,足足到小腿,一伙人好请歹请将这位爷抬进来。

宋父是个国字脸的老官,看起来并不精明,一身常服都被他穿得和朝服似的。

他的礼节很全,以他为表率,一家人也没有轻视了徐渡幡。

宋斩秋看在眼里,心里疑窦重重。

看家里的意思,他们都是同意这桩亲事的,且是真心的敬重。

宋大小姐为什么要在枕头底下藏匕首呢?

莫非是家里逼她嫁?可以她的才情出身,嫁谁都比嫁他有出息。

宋斩秋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一大家子,却瞧不出什么诡异来。

“我与宋大人说话。”

徐渡幡没什么波动的眼睛抬了抬,放她去和母亲说私房话。

宋斩秋应声离去,徐渡幡超宋父微微颔首,两人进了前厅。

宋母拉住她的手,眼带心疼:“世子妃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