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你谁

  在寒假结束的前三天,书舒和俩崽回到了安市。

  这次开学之后,就是所有毕业生高中生涯仅剩的一学期了,大家都全身心地投入到最后的复习当中。

  期间学校有件光荣的事情。

  毕业班一班有个叫做时津的学生连续两次拿下省级数学竞赛的金牌,被提前保送至某知名科技大学,学校还专门为他举办了祝贺仪式。

  书令晨由于“醒悟”得晚,尽管进步飞速,但稳定性不强,在几次测验中偶尔存在偏科的情况。

  他有心想把自己落下的东西捡回来,书舒和裴慕音就趁着周末还有晚自习轮番抓着书令晨查缺补漏。

  而裴渡空闲时间忽然就多了起来,待在安市,不再出差,有工作也都线上处理。

  接下来的日常基本就是裴渡早晨开车送三人去学校,晚间三人自习结束裴渡在对面马路边等,周末三人待家时裴渡在楼上做好一日三餐。

  气温一天天往上攀升,随着身上厚厚的羽绒服逐渐变为薄薄的短袖,毕业考在知了吵闹的炎热夏天到来。

  三天考试在漫长又转瞬即逝中结束。

  毕业班学生雪白的草稿纸一扬,轰轰烈烈宣布自己抵达了高中生涯的终点。

  当晚。

  12班全班集体聚会。

  ktv里,波罗仔唱了首《兄弟抱一下》,撕心裂肺的唱法太伤耳朵,引得众人受不了纷纷跑上去捶他一顿。

  终于磕磕绊绊唱完,波罗仔拿着麦克风,诚挚的声音从音响里放大传来,说自己最庆幸的事情就是认识书令晨。

  “那段时间我生病吃药,瘦得跟猴子似的,被高年级学长拦着要钱,吓得半死,是晨哥你几拳头打跑他们,真的晨哥,我赵和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这个兄弟的!”

  “……”书令晨听得满脸嫌弃:“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给我送走呢。”

  所有人笑作一团:“哈哈哈哈哈哈。”

  波罗仔忙道:“不是,我想说的是,晨哥你特别好的意思,我——”

  “哎行啦。”虽嘴上嫌弃,但书令晨大大方方揽过波罗仔的肩膀:“懂你意思,啧,整这么肉麻干啥,又不是今天过后就再也不见了。

  顿了顿,书令晨语气带有几分认真,又说:“就算以后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见到了,我们也永远是好哥们,好朋友,知道不?”

  今日过后,在座的各位都将启程奔赴相同或不相同的新起点,无论今后是否继续交集,都不会忘记曾相识一场。

  “所以,让我一起举杯,相互祝福吧!”

  聚会结束得不晚,裴渡来接人。

  停车场。

  刚还一副洒脱模样的少年没等上车,就抱住裴渡的胳膊直嚎起来。

  “老裴,我好难受啊,以前总觉时间过得很慢来着,恨不得手动掰分秒钟,怎么一眨眼就毕业了呢。”

  “以后下课再也不能一块儿去小卖部,也没人抢我的红烧肉了……”

  书舒解释:“他喝醉了。”

  大概是毕业考结束意味着长大成人,大家心照不宣地撬了啤酒。

  傻狍子这是在舍不得朋友呢。

  裴慕音也喝了一点啤酒,相较于书令晨的聒噪,她安静乖巧地靠在书舒的肩膀上。

  裴渡抽出张纸巾给儿子擦眼泪,书令晨相当配合地侧过脸,瓮声瓮气:“这边眼睛还有两颗,谢谢。”

  “来,火鸡仔宝宝看这边。”

  书舒空出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掏出手机,对准书令晨,被喊到的少年立马从前排副驾驶扭过头,眼角还湿润着,看到镜头,本能地比了个耶。

  “咔嚓。”

  记录儿子“哭鼻子”时刻+1。

  裴渡看向书舒,漆黑的眸色略带思索,书舒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手机里的照片,察觉到视线,她抬眸顿了秒,脱口而问:

  “你,也要来张?”

  还没等裴渡作出回应,书令晨就抓过裴渡的手,少年拎起男人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起再次冲镜头比耶,咧开嘴,笑得格外灿烂。

  “嘿嘿,茄子~”

  又哭又笑的,看来真是醉得不轻了。

  …

  回到御景园1600。

  裴渡带着儿子进卧室安顿好,刚关上门遇到同样从房间出来的书舒。

  书舒默默朝厨房走去。

  “饿了吗?”

  裴渡问这话跟上去的同时边挽起了袖子,问书舒想吃什么。

  书舒:“不饿,弄蜂蜜水。”

  裴渡站在书舒旁边,低眸看她的视线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这眼神方才在停车场时就有过一回。

  像是读懂裴渡的意思,书舒面色如常:“我没醉。”

  裴渡出声提醒:“音音,你拿的是盐。”

  “是吗?”闻言,书舒惊讶,当即端起手中被舀进三大勺子盐的杯子放到眼前,仔细瞅了会,喃喃自语:“我就说,这蜂蜜怎么看上去这么白。”

  “我来吧。”

  裴渡朝书舒伸手,书舒犹豫地眨了下眼,一本正经问他:“那个,你认识蜂蜜吗?”

  “…嗯。”

  书舒这才把杯子交给裴渡,走出了厨房。

  烧水要不了几分钟,等裴渡泡好蜂蜜水出来,环视四周,空荡荡的,最后在没开灯的客厅找到了人。

  一侧沙发,说自己没醉的人窝在抱枕上,呼吸匀称,已经睡着了。

  裴渡走过去,俯身温声:“音音。”

  本意是想把人喊醒回房间睡,但书舒没应。

  裴渡瞥了眼室内温度表,数值舒适,于是他走过去,把沙发里侧的毛毯扯过,正要替书舒盖上。

  手腕被攥住了。

  裴渡低头,对上书舒眸光冷冷的桃花眼,听见她充满防备地吐出两个字:“你谁。”

  “裴渡。”

  话落,手腕处的束缚立时松开,她收回手,重新闭上眼,又继续睡了。

  “……”

  裴渡的手在空中停顿数秒,将毛毯给书舒盖好。

  他在沙发边半蹲下,目光静静端详着她安然白皙的侧脸,脑海里回播半刻前自己说完名字后她眼中戒备褪去的画面,眼睫微动,漆黑眸底难以窥探的情绪在细微翻涌。

  偌大客厅,厨房明亮的灯是唯一的光源,四周很安静。

  许久许久,他牵了下唇。

  “是裴渡,就没事吗。”

  无人回答,不过…似乎也无需回答。

  毕业考结束一周,明卓先生作品的演奏团进入正式排练。

  开场部分除小提琴以外还有钢琴。

  裴慕音见到了弹奏钢琴的那位老师——苏月弦,一位著名钢琴演奏者,她不是柏林苏乐团的成员,听说是明卓先生特意为这次演奏会三顾茅庐给请来的。

  苏月弦今年四十一岁,从小到大的履历只能用金光灿灿四个字来形容。

  她是闻名国际为数不多的女音乐家,为人却没有一点架子,讲话细声慢语,特别像那种知心邻家大姐姐。

  第一次见面,她友好地同裴慕音拥抱了下。

  排练开始初期进行得并不太顺利。

  独自练习时裴慕音是完全ok的,可在和苏月弦衔接部分却出现了问题。

  明卓先生手掌抵在下巴处,一连四次喊了停,都说不对。

  苏月弦全程很耐心地配合着裴慕音一次次的过,还安慰裴慕音说不急,慢慢来。

  裴慕音深知开场的重要性,不愿意拖后腿,回到家后,她利用所有空闲时间对着苏月弦的录音一遍一遍的练习。

  “妹,你瘦了。”

  餐桌上,书令晨盯着裴慕音瞧。

  裴慕音愣了秒:“有嘛?”

  “我的眼睛就是尺。”书令晨手作放大镜架在眼睛上,对妹妹道:“你绝对瘦了,不信你问妈妈。”

  书舒看向女儿:“最近排练进度是不是很紧张呀?”

  “还好。”

  裴慕音摇摇头,说是自己的问题,节奏有点跟上不演奏团的钢琴手老师。

  书舒神情若有所思。

  翌日,家里的琴房就多了架钢琴。

  裴慕音疑惑:“这是?”

  “真人应该会比录音进行的练习更有沉浸感一点。”书舒坐在钢琴前,揭开盖子,弯唇:“宝宝我试试陪你练吧。”

  “……”原以为知道妈妈会拉小提琴就足够令裴慕音惊喜的了,她没想到,妈妈还会弹钢琴。

  “太久没碰了,生疏了很多。”

  才没有。

  裴慕音在心里默默否认,她看着妈妈动作熟稔地抚了下琴,纤长的双手如同灵活的蝴蝶在黑白琴键上跳跃起来。

  有悠扬细腻的琴声徐徐传来。

  书舒问过女儿演奏团那位钢琴老师的名字,网上苏月弦与人合奏小提琴的视频很多,她下载了些听。

  苏月弦的演奏风格人如琴音,温柔中带着那种润物细无声般层层递进的铿锵韧劲儿。

  书舒猜女儿为了融洽练习,一定也听了不少苏月弦的音频,待弹到某段间奏时,她抬眼与女儿对视上,弯了弯唇。

  示意什么,不言而喻。

  裴慕音神情怔怔,受到鼓舞般,眸光簇簇亮起,抬手,琴弓放置于琴弦之上,拉动。

  原本单行的钢琴音半途遇到小提琴音,它们毫无隔阂,轻巧恣意的融合在了一起。

  合奏是乐手之间灵魂的相互触碰。

  书舒是听过女儿拉琴的,知道她卡壳的点大概在于过往几乎没有同钢琴手同奏的经验,一上来不是著名音乐家就是闻名钢琴手,让人不得不严以待阵。

  有的时候,人面对一件重要的事情,越想做好来越会绷紧神经,反而失去松弛状态时宝贵的准感。

  书舒觉得,女儿只是缺乏一丢丢的自信心。

  那她帮她找到。

  这不是场合严肃隆重的剧院,是在家里,裴慕音忘记了所有束缚,脑海中与耳边只剩下旋律。

  琴房里的两个人心无旁骛,专注投入到没有注意到有双眼睛正注视着她们。

  准确来说,是一双眼睛还有一个摄像头。

  书令晨举着手机,将眼前的画面传送到视频的另一头,两边都默契地保持安静,怕出声打扰。

  …

  夜幕降临。

  裴慕音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躺下很久也没有睡意,眼神清明。

  书舒问:“怎么啦?”

  裴慕音抱住书舒的手臂,安静了会儿,小声地感慨:“有种好可惜的感觉。”

  她说,妈妈你知道吗,你刚才弹琴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一样,特别的耀眼。

  耀眼到只有出现在舞台上面收到瞩目才对得起这份耀眼。

  否则那实在令人觉得可惜。

  听完,书舒语气轻松对女儿道:“我记得我学钢琴和小提琴那会儿找的都是很专业的老师,我学得也认真,没日没夜的练,同学朋友都以为我这架势是奔着要去参赛拿奖去学的。”

  “其实我根本没那个想法,我单纯想学会而已。”

  “学会一项技能不是非要展示在人前才算有意义的,就拿钢琴来说,可能有人学来是为了弹给重视的人听,有人学来是为了陶冶情操,当然,也有人是为了登台获得瞩目。”

  “总之,无论是为了什么——”书舒帮女儿把颊边的头发挽至耳后,告诉女儿:“只要是取悦自己的,就都有意义,想做就去做就好了。”

  …

  从这天开始,裴慕音融洽苏月弦的排练肉眼可见的顺滑起来。

  明卓先生的眉头每天都会比前一天的更加舒展。

  在接下来长达二十天的“闭关排练”之后,整个演奏团前往m国。

  那天。

  号称音响设备世界顶流的中心音乐厅金碧辉煌,座无虚席。

  女孩子身着西装裙,头发在脑后挽成低马尾,纤细双臂架琴扣弓,琴音时而低缓,时而澎湃,存在感极强地融进苏月弦的钢琴音中,最后毫无违和地成为整个演奏团的一份子。

  她站在聚光灯下,身上再无半点一年多前怯懦畏缩的影子。

  整个人那样的明媚又灿烂。

  这场精彩的演奏过后,将会有很多人会记住“小提琴手裴慕音”。

  …

  演出结束。

  裴慕音几乎是鼻尖发酸地扑进书舒怀里——妈妈,我做到啦。

  等她们抱完,裴渡将一束花递给女儿,五官立挺的男人漆眸情绪温和,弯唇,祝贺女儿:“很厉害。”

  “谢谢爸爸!”

  裴慕音笑着双手接过。

  书令晨比本人还兴奋:“妹,刚才要不是场合不对,我都想为你打鸣呐喊了,你简直太棒了!”

  “谢谢哥哥!”

  书令晨道:“这么值得纪念的时刻,必须得拍照留念!”

  说着少年就掏出手机招呼起合照。

  “大人站后面,小孩儿站前面。”

  然后他自顾自地和妹妹站在了前排,拜托了一位路人帮忙照相。

  “pleasemoveclosertogether。”

  路人友好地提醒他们四人可以再靠近一点。

  “咔嚓。”

  路人低头看了眼照片,不禁感叹了句,说真是养眼的一家子。

  四人合照完后。

  开始商量着去待会儿去哪儿吃好吃的庆祝。

  就在这时,裴渡手机传来震动,是工作电话,他举起手机示意了下,走到稍旁边的位置,接起。

  只听见特助周至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声音:“裴、裴董,我爸爸找到了,现在我们在出来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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