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戒指我不还你

“音音,谎言可以欺骗人,可是身体下意识的细微反应骗不到。”

裴渡嗓音低淡,口中言辞却敏锐无比,“这些通通都在告诉我,我们之间存在着因为分离许久而产生的陌生感。”

分手,不在一起,没有结婚,却有了孩子。

顺序颠倒。

裴渡认为事态糟糕到简直不能再糟糕了。

他以为他们结婚了的,他想要和她结婚的。

“虽然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出于何种原因,音音愿意迁就我,但我一定对音音做过非常过分的事情。”

做了过分的事,导致他们分了手。

十八岁的裴渡从未设想过这种状况。

因为从在一起那刻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和她分开。

裴渡问:“音音,我是不是在做一个噩梦?”

可这噩梦真实得根本不似梦。

自欺欺人问完,裴渡低下了头,背脊也仿佛跟着被打弯下似的,整个人看上去快被无措与自责给淹没。

空气静默片刻,有人朝他靠近。

“裴渡,看着我。”书舒抬手捧起裴渡的脸,看他恹恹地掀起眼皮,她说:“刚才的,你全部说中了。”

从书舒这里得到亲口证实,裴渡神情愈发黯淡下来。

他好难过,且很委屈。

“不过,不算什么大事了,裴渡。”

书舒喊他的名字,带着些安慰意味,语气轻快,说在他看来跟天塌了没什么区别的事是小问题。

“很久没牵过手,我们就多牵几次,一直牵到手心冒出汗的那种。”

边说,书舒边像裴渡方才那样,拉过他的手,十指牵住。

“很久没抱过,我们就再抱到手臂发酸。”

书舒又用一只手去环裴渡的腰。

“很久没接吻——“书舒微垫了下脚,在裴渡微微闪闪的眸光中,轻啄了下他的嘴角:“我们就重新亲,亲到彼此重新熟悉彼此为止。”

“现在只有你喜不喜欢我才是重点。”于是她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

裴渡毫不犹豫,他看向书舒的眼中,某种情绪浓烈到不能自抑,也根本抗拒不了书舒的亲近,书舒抱他那一下他就已经忍不住地回抱了书舒。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音音。”

“嗯,这就够啦。”书舒说:“分手了我们可以复合,没结婚——”

“那我们也可以结婚。”

-

那天过后半个月,裴渡向书舒求婚了。

“翻看了好多攻略,第一次做,不知道我这样算不算标准。”

裴渡打开手中的小绒盒,亮出里面漂亮的钻戒,冲书舒单膝下跪,他有些腼腆,但动作中却充满了郑重与坚定。

他直言:“戒指是我找小晨借的钱。”

这里的裴渡还没有钱。

不过裴渡“借钱”的真实情况是——

他不止找书令晨借了一笔钱,还有一台电脑。

书·拥有座金矿的小富翁·令晨二话不说就给了,不仅不用裴渡还,甚至还想多给裴渡,裴渡没多要,然后书令晨就眼睁睁地看着不到一周的时间,账户里的钱直接翻上十倍。

书令晨简直惊叹不已,对他爹的崇拜之情直接更上好几层楼。

其实书令晨选择金融系并不是心血来潮的决定。

在避暑别墅的那个暑假,他曾撞见过裴渡办公,被裴渡电脑上跳动得像跳跳糖似的的各种数据吸引。

裴渡完全不避讳,主动掰过屏幕一一给书令晨介绍讲解,书令晨当时听得津津有味,一下就感兴趣起来,所以,他会选择金融系就是那时种下的小苗头。

“音音,嫁给我,好吗?”

“在此之前,要先答应我一件事,裴渡,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不准瞒我,要对我坦诚。”

“我答应。”

“好,那我可以和你结婚了。”

在裴慕音感动得快哭出来和书令晨满脸“我爹‘借钱’原来是要闷声干大事啊”的眼神中,书舒伸出了自已的手。

裴渡几乎是颤抖着为书舒戴上了那枚戒指。

-

是深夜。

本该在睡觉的裴渡发现自已坐在车里。

透过后视镜,他看到身后是栋风格雅致的楼,隔着下摇的车窗,他在同车外像是助理之类的人讲话,似是在吩咐着什么。

说完后,他启动了车。

车速不快不慢,不多时便上了一座建造恢弘的桥。

这是京市的标志性建筑,贯虹桥。

裴渡疑惑,他怎么会来到这里,又是要准备去哪里。

他想靠边停下来。

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双手双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所有行为游离在意识之外。

忽地,眼前冒起片巨大的火光,如同雪白的利刃般,狠狠刺进视线里。

裴渡本能地闭上眼,也就是在这一刹那,他猛地记起,他是“解决”了裴谦,刚从疗养院里离开——

等再次睁开眼,裴渡只感觉头昏脑涨,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耳鸣,眼前的画面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有人在摸他的额头。

“还有点烧。”

他攥住了那只手,喉咙干涩:“……音音?”

“是我。”

手心里她柔软的手腕,她的触碰,她说话的声音,裴渡视线里的模糊退却,彻底变得清晰,也让他,完全将她看清楚了。

书舒坐在床边,凑近问他:“感觉好点了吗?”

裴渡一瞬不瞬地盯着书舒,没回答,只又低低地喊了句:“音音。”

“嗯?”

他还是喊她:“音音。”

“干嘛。”书舒有些好笑,仍旧不厌其烦应他,调侃道:“裴渡牌复读机呀。”

裴渡喉结不自觉滚动,呼吸加重,看书舒的眼神专注到像是想要把人看进自已心里去。

书舒用另一只手在裴渡眼前晃了晃:“傻了?”

裴渡捕捉到抹银色的影子。

来自她细长的手指上圈着的那枚钻戒——就在前两天,“他”向她求婚了。

她答应了。“完啦,看来真是烧傻了。”书舒端过床头柜上的杯子,递到裴渡嘴边,喂他:“那快点喝药吧。”

裴渡去接,“我自已来。”

“行。”

-

周末没课,书令晨和裴慕音提着大袋小袋的食材,早早地就跑过来了。

兄妹俩继承了妈妈的“衣钵”,现在也能做得一手美味的菜了。

快到中午。

裴渡走进厨房,说午饭交给他。

“不用啦爸爸。”裴慕音摆摆手:“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呀。”

“附议。”系着围裙的书令晨一手拿锅一手拿着锅铲,附和完妹妹的话,他表情有些懊恼:“小裴,都怪我,要不是昨天下雨了我还让你陪我打完最后两个球,你也不会淋感冒了。”

小裴。

裴渡默默听着这个转变的称呼,而后他若无其事弯唇:“不关小晨的事,是我该加强锻炼了。”

吃过饭。

裴渡回房间休息,休息前他还需要吃次药。

书舒从包装板中掰出药片递给裴渡,看着他吃下:“好了,睡吧,睡一觉起来应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她起身要离开,被喊住。

“音音。”

裴渡说有话想对她说。

书舒就又坐下了,一副准备倾听的模样。

顿默良久。

裴渡漆眸望着书舒,启唇,声音沉静:“音音,我都想起来了。”

“准确来说,现在在你面前的,不仅仅只是十八岁的裴渡。”

书舒弯唇接过话:“还是三十七岁的裴渡,十八岁的身体,三十七岁的灵魂。”

裴渡因意外而怔愣,“音音……知道?”

“嗯。”书舒没否认:“你昨晚醒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似是看出他的困惑,书舒主动给他解答:“因为你明明想抱我,却没有抱。”

十八岁的裴渡生病会更加黏她,不放过一切能与她贴近的机会,十八岁的裴渡不会克制,但三十七岁的裴渡会。

反复纠结整整一个上午的心事,不到两分钟就说清楚。

“我所有的事情,音音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

裴渡指的是,他的身世,他藏在护腕下的疤痕……

书舒没有先回答他是或者不是:“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裴渡抿唇,有些艰难地开口:“之前说过的,音音迁就我。”

书舒听懂了。

“所以,你觉得我和你复合,答应你的求婚,是出于同情的心软。”

如此直接地被剖白,裴渡眼睫颤动。

然后他就又听见她问他。

“要我把戒指还给你吗。”

空气中的氧气骤然抽空,有谁的呼吸被遏制住,难受的情绪如同石块堵在了喉管里。

“如果我说不用,音音能不还吗。”

书舒:“不在意我是同情你了?”

“大概是劣性根作祟。”裴渡扯了下唇,带着自嘲的意味:“我不仅不会在意,反而会自私的想,如果这样能够让音音对我心软,我会最大限度地一直扮可怜到最后。”

人精。

书舒:“那我回答你的问题,戒指,我不还你。”

裴渡抬眸,就撞进她毫不掩饰的在忍笑的眼里——她方才,是故意逗他。

“裴渡,跟你说个我那会儿快死的时候做的梦吧,梦里说小晨和慕音过得都很糟糕,而与此同时,你会喜欢上别人,并且和她,和她的孩子一起幸福美满过完余生。”

书舒告诉裴渡,后来梦里的内容得到验证,是真实的,但直到港城徐家他们遇见那晚,那个梦的后半部分真实性似乎出现了点问题。

书舒知道裴渡喜欢一个人时是怎样的状态,总之,不会是那种如同一汪死水,朝里扔石头都得不到半点反馈毫无生气的模样。

“裴渡,我不会因为同情或者可怜而牺牲我的个人感情,我同意,只会是因为我喜欢。”

林女士去世那天,书舒如往常一般,陪她坐在花园里晒太阳。

“音音,感情并不是人生的必选题,但它可以是选择题。”

林女士慈爱地拍着书舒的手,对书舒说。

“假设有天你也遇到了这个选择题,那么你选择的这个人不仅要对你好,同时,他自身也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而对一个本身就好的人心动过一次,心动二次就不会是件多么困难的的事情。

书舒认为,既已确定心意,那么无论是纠结也好,迟疑也好,彷徨也好,都是在走弯路,毫无意义。

到目前为止,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太过不可思议。

谁也预料不了明天会到来什么,与其忐忑焦灼,坐立难安,不如就看眼前,享受当下。

“好了,说了那么多,最后,我问过十八岁裴渡的问题,再问三十七岁的裴渡一次。”

“裴渡,你喜欢我吗?”

“音音,我爱你。”

书舒挑眉:“哦,所以你到底还要傻愣到什么时候?”

下一秒。

书舒被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

裴渡埋在书舒颈窝,几欲热泪盈眶。

他连奢望都不敢的一天,竟然再次到来。

“裴渡,你该不会是在哭鼻子吧。”

“…没有。”

“是吗?那我看看。”

书舒说着就要去看裴渡,然后被他抱得更紧:“音音,我爱你。”

他在她耳边重复了好多遍。

书舒说她知道啦,别说啦,好肉麻的。

这时。

卧室门被悄咪咪掀开,两个鬼鬼祟祟的脑袋冒出来。

书令晨:“哼,你俩好过分啊。”

裴慕音笑得开心:“这么煽情的片段。”

书令晨和裴慕音齐齐:“竟然都不带上我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