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罗盘掉盆里了?沙漏呢?

到约定的打井这一日,一早,钟五去山上转了一圈,就往山下来,正好碰上过来的唐师傅一行人。


唐师傅手里拿着黄铜罗盘,他身后还跟着六七个小伙子,或扛着凿斧,或拎着钻杆,或在腰间挂着绳索。


无一例外,他们粗布衣衫下摆都沾着泥印,像是刚做完上一单活直接赶过来的。


钟五将人迎进院里坐下,江衔月端出来一早就准备好的粥和菜饼子。


这是她的习惯,请人干活,头一天人来的时候,不管在家里吃没吃饭,她这边总要备上,人家填饱肚子,开工的时候心情也好不是。


就是在山上干活的,他们说不管饭,她也每天早起都蒸一笼馒头,放在筐里,人家来上工的时候一人拿一个,半晌饿了吃。


唐师傅有些惊讶,他身后最瘦的那个小伙子小小的鼻尖轻轻动了动,紧跟着低头悄摸咽了下口水。


先前就听来钟家砌房的那一班工匠说钟家伙食好,看来果真不假啊,这回有口福了。他侧头看向唐师傅,眼睛亮晶晶的。


唐师傅瞪了自家大孙子一眼,笑道:“东家娘子这也太客气了,以后管我们一日两餐饭就是。”


江衔月笑道:“都是力气活,不吃饱怎么行。再说,您打井的手艺那可是有口皆碑的,别说一天管三顿饭,就是再加一餐也使得。”


这话说得唐师傅眉开眼笑,矜持地用了些饭,又瞪了那些还在狼吞虎咽的崽子们一眼,歉意道:“东家娘子莫怪,这些猢狲昨儿刚做完一单急活,忙活到半夜,没来得及好好收拾就往这里赶。”


江衔月浑不在意,笑道:“不见怪不见怪,干的都是力气活,吃饱了才有劲儿不是!”又给他们添了一碗酸笋条,一碗腌辣椒。


那瘦小子嚼着酸辣脆嫩的酸笋条,再吸溜一口浓稠黏香的红薯米粥,乐得喜笑颜开,眉飞色舞,“东家和东家娘子真大方,怪不得能建这么排场的大宅子。不像我们昨儿个在清水村,连着忙活了一天连半夜,连一口水都不曾喝过……”


唐师傅弹指捽了个栗子,打断了瘦小子未说完的话。


瘦小子低低嘀咕了一句什么,眼看着几个叔叔要把酸笋里的辣椒都捡干净,他也顾不得再嘟囔,马上加入抢菜大军。


江衔月隐隐听见一句“还不让人说”,她笑笑,想着晌午做饭还得再多加点油水。


吃饱喝足,唐师傅迫不及待地打算开工。活还没干,就吃得这么好,他心里可着急,恨不得马上显几分本事出来。


他拿着罗盘在院里仔细转了两圈,就圈定几个适合打井的地方。


灶房所在的前院直接就被唐师傅排除。


一则,打井忌讳水火不容和阴阳相冲,所以选的地方不宜离炉灶位置太近。


二则,槐树、榕树附近也不宜打井,这些树旁有井被时下认为是凶相。因为榕树高大,压人运势,而槐树是木中之鬼,容易招一些不好的东西,水井打在旁边也不吉利。


钟五和江衔月不懂这里头的道道,不过这些规矩乡亲邻里都在遵守,他们也不会刻意违背,反正院子大着,这地方不行,还有别的地方。


唐师傅认为最好的地方在后院的青龙方位。


他的解释是后院有竹林,竹子寓意运势节节高升,衣食不缺,这是好兆头。而且这地方水土干净,离茅房和牲口棚这些腌臜地方也远,不会对水源产生影响。


其次就是正院的青龙方位,就是东厢前头那块儿,枇杷树附近,但是师傅猜测那处底下石头多,打井的话难度可能会大一点。


再次就是钟五先前指的要给江衔月铺一条石径小路的地方,那里也要移栽两棵枇杷树过去。


钟五和江衔月商量一番,决定还是就在后院打井。


一是干净,东厢和石头小路那里人要经常走,溅起的灰尘容易污染水源。


二是安全,大人还好,小孩子要是常在井边走,也不安全。


压水井就安在灶房附近,这样前后用水都方便。


两人选定位置,剩下的就要唐师傅和他带的那一帮人来操劳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都是自带铺盖的,屋子是新盖的,有的是住的地方,他们随便一铺,就比在家里住得还敞亮了。


唐师傅他们人多,干活也很麻利,等山上收拾利落刚完工的时候,他们这边也打出水来了。而此时,井才打了一丈六尺深。


打出水的时候,江衔月还在做饭。她听见后头动静挺大,往外一瞄,就见钟五两手捧着个什么东西从正院墙角过这边来,手指缝里哗啦啦往下淌水。


直到那东西站在钟五手掌上扑棱棱抖抖身子,江衔月才看清楚。


“罗盘掉盆里了?沙漏呢?”


钟五把罗盘放下,接住江衔月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把脸,“还不如掉盆里呢,掉井里了,幸亏底下唐师傅兜住了,不然……”


他没说下去,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沙漏扎泥堆里了,刚从井底挖出来的新泥,两狗抢着往上蹿,一个蹿过头,直接蹿井里了。一个没蹿过头,劲儿太大,扎泥堆里了,小唐正给它洗澡呢。”


小唐就是那个瘦小子,唐师傅的大孙子。


江衔月:“……”就不能当个聪明点的宝宝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傻成这样。


她起来去找破衣裳给狗擦身子,钟五又去接另一只。


他们安顿好两只狗,师傅们那边已经把井打到两丈深了,能看出来,水质很不错,水量也足够,以后不会缺水用了。


钟五和江衔月心放下了大半,两人又规划着从哪里开始埋抽水和排水的管道,在哪里砌手压井的底座和垒块,池子和沟渠从哪里挖。


敲定之后,刚歇了一晌的钟老金和几个兄弟就又被钟五找过来帮忙了。


一众人又忙活两日,井也围好了,压水井也装好了,水池和沟渠也挖好了,排水管也都埋好了。


压水井果然好用,不用提,不用拎,只需按着曲柄压一压,水就从出水口汩汩涌出来了。


钟大看着都眼气,钟老金也说要在院子里装一个。


而且他们这个压水井装得高了一点,钟五就在出口处做了个接口,能直接通到灶房的水缸里。


要是需要往水缸里接水,就把接口套上,压出的水直接就流到水缸里了。如果不需要,就把接口移开,特别方便。


江衔月十分满意,准备一顿丰盛的酒菜,请大家吃饭。


酒足饭饱,唐家那小子还很舍不得,这还不到一旬的工夫,不说叔叔们的气色跟来时比天差地别,就是他,他都觉得自己长胖了好几斤。


“钟五哥,以后你有什么活计,还来喊我啊,我也不光会打井的,还会别的。你要是用得着,一定来喊我啊,我不要工钱都行。”


和钟五并排走的唐师傅怀里揣着工钱,嘴里回味着刚刚的酒菜,看着还没全醉。


他一脚朝孙子屁股踹过去,“狗东西,就你那两手,到东家跟前儿都不够看的,还想混饭吃?且再回去学几年吧。”


钟五笑笑,将人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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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打好,之前定做的家具木匠也做好了一部分,已经送过来了。


十月十六这日,是钟静周岁。江衔月和钟五去凑了个热闹,回来后两人琢磨着,他们也可以拾掇拾掇搬到新院去了,两人翻了翻黄历,定了十月十八这日乔迁新居。


这日正是大晴天。


江衔月起个大早,收拾利落,还折了一枝艳红色的并蒂木芙蓉簪在鬓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喜气。


芙蓉花是两人昨日在山里折的,刚折回来的时候腴红鲜妍,轻盈柔腻。如今在水里养了一夜,花瓣上还凝着未干的露水,或许是带了水性,更显澹静冷艳。


陆氏看着不住点头。


一切收拾妥当,差不多就到时间了。


陆氏递过去一个小竹篮,竹篮上贴了彩纸,江衔月端在手里,在屋门口站好,初冬暖阳映照着她的笑脸,明媚灿烂。


沙漏和罗盘分站在她两侧,脑袋上包着田园风头巾,嘴里也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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叼着个小毛篮,脑袋仰得老高,神赳赳气昂昂,看着土萌土萌的。


钟六在院子外喊,“娘!五嫂!快快,准备好了没,吉时到了,五哥要放鞭炮了。”


江衔月应了一声,踢了踢两只傻狗,让它俩往里头躲躲,别被鞭炮吓到了。


陆氏觑着外头,道:“宅子你爹都用松柏枝蘸盐水洒遍了,扫帚和梯子你大嫂二嫂也都摆好了。柴担你爹挑着,米缸老五抱着,水壶我拿着,前头你大哥二哥拿灯烛、火把,后头还有你嫂子们,别慌,等着鞭炮声落了再出去啊。”


江衔月一一应下,她的小竹篮里装了她和钟五新婚时的发结,等会进了新房需要悬在厅堂的柱子上或者内室床顶,取发达的意头。


米缸里装的不是米,而是铜钱,上面盖了“常满”红纸,寓意“仓廪实”。柴担和水壶寓意日子兴旺红火,财源如水。另外她和钟五还寻摸了吉祥草和万年青各两盆,放到了新院正房门口,取意万年吉祥。


堂屋的屋顶有点高,所以江衔月和钟五昨天就说定了,直接把发蓝悬到床顶西北角喜神的方位。


正思量间,噼噼啪啪,鞭炮声响起。江衔月抬起脚步,稳稳地往前走去。沙漏和罗盘也很给力,颤都没有颤一下,紧紧咬着篮子跟着她。


她控制着节奏,到院门口时,正好鞭炮声停,外头传来乡亲邻里热热闹闹的说话声。


钟五已经抱着米缸,在新院门口等她了。


在喧嚷声中,一行人次第进了新院正房。


江衔月感觉这场景跟成亲似的,只是上次她盖着红盖头什么也没瞧见,这次倒是能瞧得清楚。


满眼的红,结婚时的红帷帐钟五也都取出来了,一一挂在廊檐下,柱子上。这院里也放了一挂鞭炮,脚下是满地的红。


一路踏着红火的鞭炮碎屑,江衔月踏进了正屋。


仰头看着架子床的床顶,她想起新婚的时候陆氏给她红包,让她往帐子顶撒,后来还是钟五抱着她取下来的。


如今还是那张架子床,床脚处却放了一张三阶的小楼梯。


钟五早想到这茬,提前做好的,就是为了今天这一遭。


江衔月一脚一脚踩上去。原木色的阶梯很牢稳,她的心也稳稳当当的,鞭炮响起来时的那点紧张一下子消散了。


竹青色的提手被绑在红色的系带上,江衔月手指翻转灵巧地系了个结,小彩篮转了几转,稳稳悬在床顶。


圆满完成任务,她松了口气,钟五笑笑,伸手扶她下来。


江衔月头一歪,鬓角的芙蓉花被大红帐子勾了一下,擦过钟五的手背,落在地上。


屋里静了一瞬,两人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弯腰去捡。


钟静舞着小手,哈哈哈笑,带着屋里的孩子都乐呵起来。


赵穗儿也笑着道:“哎呦,你俩这是拜堂拜上瘾了啊,来来来,我们静儿看看,这正是落地开花,富贵荣华,好兆头啊,怪不得我们静儿乐呢。”


赵氏搂着玉郎也笑,指着窗台的水盂道:“来来来,五郎再给我们月儿簪两朵,咱且看看,你俩今日还要落多少富贵在这屋里。”


玉郎就从赵氏怀里撑出去,捡起掉落的那朵芙蓉花,别在了床边柜子抽屉的铜纽上,花枝正好露出桌面,呈在喜神目下。


柜子上,喜神像面目慈蔼,笑容宛然。


众人又是惊奇,又是叹息,纷纷笑起来。一时间,屋里的气氛跟闹洞房似的,直说得正中心两人脸都滚烫起来,才肯罢休。


陆氏心中欢喜,将玉郎搂在怀里,一顿亲香,又是夸又是赞,又是塞糖又是装点心,小口袋都要装不下了。


“这孩子,脑子真灵光!”林婶子也跟着赞叹,抱着玉郎好好稀罕了一番。


大伯母也高兴着,她正好站在窗下,直接把养花的水盂递了过来,钟五挑了一枝粉色的并蒂芙蓉簪在江衔月髻上。


皆大欢喜,众人又是一阵起哄,屋外头的人都好奇了,问怎么回事儿。


一天热热闹闹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