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你可愿与钟四郎和离?

郑秋娘扶着墙,羊水哗啦啦往下流。


林婶子和赵穗儿抬着人就往钟家院子里跑,陆氏也赶忙去收拾床铺被单等物。


钟四踉跄着却怎么也站不起来,钟五赶紧将人扶起来。


江衔月把钟静往钟五空着的手里一塞,也急急忙忙跟过去。


钟六跑着去请稳婆,江留青直接调转车头,交代钟五,“你在家里顾着,我去请大夫!”


钟五只得一手抱着钟静,一手扶着钟四,一边跟围观的众人道声过,往老院去。


郑秋娘生得很快,稳婆还没到,孩子就落生了,只是没声儿。


陆氏和林婶子都吓坏了,照着孩子屁股拍了两巴掌,还是没声儿。江衔月在外头看着,道:“娘,再弹弹脚底板,瞧瞧孩子嘴里有没有异物!”


弹脚底板没用,林婶子赶忙又扣孩子的嘴,果然扣出来一团污物,再拍巴掌的时候,孩子总算哭出声来!


赵穗儿看看窝在他五叔怀里,握着小拳头往嘴里塞的闺女,也是一阵唏嘘。


她生钟静的时候可没少受罪,可比起郑秋娘来,她又不后悔受那些罪,再没什么比她亲亲闺女健康如意更能让她庆幸。


外头墙角蹲着的钟四总算松口气,滑坐到地上。


钟老金瞪他一眼。


江衔月出来报信儿,“母子平安,是个男孩儿,瞧着可俊了!你和四哥过去那院收拾收拾吧,四哥收拾利落,才好过来抱孩子!”后头这句是对钟五说的。


她说着,就要抱钟静,钟老金先她一步从钟五手上接走,对着俩在泥地里滚过的土狗样的儿子道:“还不快去!”


钟四这才一瘸一拐地跟着钟五走了。


烧水的时候,钟五问他,“四哥什么打算?”


钟四露出个苦涩的笑来,“连你也觉得我是闹着玩儿的?”


闹着玩儿不至于,只是现在孩子都生了,谁知道四哥会不会又心软。钟五心里嘀咕着,道:“不是,就是问你什么打算!”


钟四道:“等她出月子,就请里长过来出具文书,以后就再无瓜葛了。”


他说的很平静,钟五看着有九分真,只是还有这一个月呢。以郑秋娘的精神状态和郑家人这泼皮程度,这一个月的时间,会发生什么变故,谁也说不准。


他们俩想得倒好,可真到孩子抱在陆氏手里的地步,郑家人反倒有别的思量。


钟家院子里,不止郑王氏在,郑老头和郑秋娘的哥哥郑春田也来了。


郑王氏估计已经将前情告诉他们,这会儿几人正窝在墙角处盘算怎么最划得来。


这会儿孩子在钟家人手上,他们先前的想头算是没了。


但钟四有言在先,若是闺女和离,就能得五十两银子,她和离后没处去也只能回娘家,那钱总能落到他们手里。


闺女呆在钟家,他们就什么也落不着,还白白丢这一场脸。


郑春田拿捏住这两条,将细情跟郑老头和王氏一一道明,俩人自然无有不应。


是以钟四和钟五收拾利落过来的时候,不只钟六请的稳婆、江留青请的大夫到了,郑家人还请了里正过来。


稳婆和在屋里看郑秋娘,大夫在瞧孩子,陈里正正在劝解钟老金和郑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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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两人都年轻,过日子磕磕绊绊也是有的,如今孩子都生了,他们都成大人了,想来以后都知事,不会再胡闹!”


说着又嚷郑老头。


“你也是,家下妇人着急昏了头你也跟着犯糊涂,他们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知道什么打虎、召令的,被人撺掇几句,就不管不顾了,你这个当家的也不知道规劝着点。既是人平安回来,你不说教导闺女好好服侍公婆,和睦妯娌,反倒使性子要和离,这是什么道理?”


陈里正慌慌张张被请过来,不大了解内情,只听个大概,所以本着劝和不劝离,说了两句。


那郑王氏站在一边嚷道:“他们那样说我闺女,我闺女可没脸在他们家呆,就烦您帮我们立文书吧!”


郑老头跟着点头。


陈里正不由瞥他们一眼,不敢相信这俩是做人爹娘的。


门外,钟五也瞧了钟四一眼,钟四冲他点点头,往屋里去。


“小子不肖,闹得您也跟着受累,劳烦老伯帮立文书吧!”他对着正堂,郑重一礼。


陈里正有几分惊讶,这钟家老四可是他们这地儿有名的痴情种,闹到这一步,真是他没想到的。


他是郑家人请来的,路上只听郑家人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


郑家人可是没理也要搅三分的人,他早清楚,他以为他们不过是理屈想借着这茬让钟家服个软,没成想,和离这事儿竟是钟家也同意的!还是钟四自己愿意的!


怪不得钟老金让茶让水,就是不接话茬。这事儿,恐怕还有别的内情。


他有些后悔说那些劝和的话,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搅糊涂,只得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别吭声,你家的情由我都听过了,现在听老钟家讲!”陈里正喝住憋不住的郑老头夫妻俩。


钟老金刚要说话,钟四祈求的目光递过去,钟老金瞪他一眼,闭紧嘴不吭声。


钟四这才道:“没有别的缘故,只是夫妻感情不和。”


“四郎,这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儿,不能儿戏,你可得想清楚了。这文书一旦立下,去衙门备了案,改了户籍,你们就是想回头,也难回头了。”陈里正还有调停的意思,“还有郑氏那头,和离这事儿,她也同意吗?”


“我闺女同意的!同意的!”郑王氏又急了,扯住钟四衣袖,“但是你说好的那银子得马上就兑现,不能耽搁!”吐沫星子都要喷到人脸上去。


陈里正一头雾水,“这又是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儿,自然是他狼心狗肺,觉得对不起我闺女,自愿补偿的!”郑王氏嚷嚷道。


钟老金怒道:“老四,你说不出来就一边去!你这般为她们遮遮掩掩的,咱们家这点名声,都叫人败坏光!”


他又朝郑氏夫妻道:“我愿意出这笔银子,是虑着我儿子,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吐口吐沫是个钉。他既应承你们,那是他的气度,我不说什么,可要是谁想往他头上扣屎盆子,我决不罢休。


“郑氏想来也不愿意做我钟家的儿媳,否则何至于怀孕待产还要伙同你们夫妇来闹事!七出之条她犯了几条想必你们也比我更清楚!且不说以前,我想只凭着今天这事儿,就是老四写休书,外头也没人能说我们有错!


“你们若是不想把脸丢到整个北乡,嘴巴最好干净一点!要是再让我听到有人这般污蔑老五,就别怪我们老两口不给你们郑家留面子!”


郑老头也瞪郑王氏一眼,干巴巴道:“这是钟四和我闺女两人自己商量下来的,说是补偿我们五十两银子,就请您写文书吧!”


钟四道:“女子处世不易,因郑氏给我留了个孩儿,我情愿补偿五十两银子给她。还请您注明,是补偿郑氏,”


他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是补偿郑秋娘的,因她为我受的生育之苦!”


陈里正叹息一声,“走吧,随我去问问郑氏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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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刚生产的妇人,陆氏煮了红糖荷包蛋端过去,郑秋娘刚吃过。


要是在娘家,哪里有红糖荷包蛋可吃,她此时才觉出陆氏的好来,一边吃一边淌眼泪。


赵穗儿在一旁看着,劝道:“月子里还是不要哭,对身子不好!”


虽是冷冰冰的语调,到底是关心人的话,郑秋娘觉出一分情意,抬头去看。


赵穗儿关心这一句,也是知晓同为女人的不易,跟她是不是自己的妯娌无关。要不她不会连个称呼都没有!


“三嫂,能不能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赵穗儿到底有几分怜悯,“你哥哥已经找了陈里正过来,商量你和老四和离的事。”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


赵穗儿哂笑,“你是头一天认识他们吗?他们是什么样人,你今天才看清楚?”果然有的人坏单纯就是因为蠢,嗯,也有可能是精明过头了,看起来像个聪明的蠢货。


周氏可不像赵穗儿这样好心,她今天可是全程看够了热闹,这会儿就绘声绘色地讲起来外头的事。


不仅讲郑老头夫妻俩跟里正说的话,连她私底下听到的,老郑家三人在墙角处偷摸商量的话,也都一五一十说给她听。


郑秋娘嚎啕大哭。


江衔月抱着钟静走到门口,听见里头的哭声,住了步,将钟静递给钟五抱着,才进门,简要说了一下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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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四跟里正两人的对话。


郑秋娘听钟四如此也没有编排她,不由止住泪,眼含期待望过来。


江衔月却注定要让她失望,“陈里正就在窗下,有话要问。”朝门外点了点头。


“郑氏,你可是自愿与钟四郎和离?”窗外传来陈里正的声音。


“不是的,不愿意,我不和离!四郎,你来见我啊……”


郑秋娘扑在被子上,蒙头大哭。


“四郎,是老五他们坑我的,我要是知道你活着,怎么会那样说……四郎,他们是故意离间我们的!”


钟四沉默片刻,道:“难道是他们招惹你,让你跟你娘来这里闹事的?难道是他们让你不顾身体、不顾孩子这样折腾的?现在何必说这些呢?”


他叹了口气,“你爹娘既找了里正来,晚了断不如早了断!”


郑秋娘不敢相信他这样坚决,她心里生出惧意来,这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四郎,你不是喜欢我的吗?我走了,你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你离得了我吗?孩子离得了娘吗?”她涕泗横流。


“四郎,你看看我啊,我错了,我都改,我再也不找江氏的麻烦,我以后都孝敬公婆,跟嫂子弟妹好好相处,你别不要我啊!”她苦苦哀求。


钟四心如铁石,“秋娘,如果你不愿意和离,我就写休书。”


他此刻才发现自己的浅薄,他的质问,他的困惑,她从来不肯解释,大概是她过于相信,无论她做什么,自己都抛舍不下吧。


多可笑啊!他嘴里都泛出苦味儿来,心里像是叫一只钢铁大手狠狠抓挠一般,疼的揪心。


“四哥?”钟五扶住他。


他摇摇头,挺直脊梁,重新站得笔直。


郑秋娘一顿,抬起头来,更加不可置信,以往那样心软的一个人,怎么如今心肠硬成这样?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她刻意遗忘的事情,一件件不受控制的重新浮荡在脑海里。


年少时,钟四求娶,她为什么不愿意呢?


因为她无意间听人说起,赵家公子俊朗有风度,大方又仁慈,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若非被腿疾耽误,只怕早已结下良缘,又怎么会轮到她们。和他比起来,钟四是多么的粗鄙浅陋啊!她走了,不应该吗?人不该追求荣华富贵吗?不该为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搏一搏吗?


得知赵公子喜欢男子的时候,她想的什么?


她想,便是与富贵无缘,也不枉在这金银窝里走一遭。更何况,她只是失了一个选择,又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勾心斗角,不对吗?大家都是这样啊!


被赵家四太太磋磨的时候,她后悔吗?


当然是后悔的,可那浅薄的悔早已被恨盖过,恨自己没能直接爬上赵四老爷的床,恨她佛口蛇心,恨赵四老爷没用,被她抓住首尾,受苦受难的却只有自己一个!


被赵宅发卖的时候,她后悔吗?


有什么可后悔的,后悔是最无用的了!看她绕了这样大一圈,他不还是在原地等她?而这样的经历,若是一开始就选择嫁给他,恐怕她这辈子也不能体会。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是那样一个一心为她的人,明明是没她就不能活的人,怎么会因为这样可笑的原因,就要跟她义绝!


他在意的到底是什么?不是自己,也不是他自己,更不是银子和面子!


为什么不是我呢,他不是心心念念要娶我吗?


为什么不是他自己呢,两个一心都只为自己谋划的人,想必更能过得来吧!


哪怕他在意银子和面子呢,她也有办法一点一点摸着他的脾性,降服他的心。


可他什么都不在意啊!不,也不是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他所谓的亲人,他所谓的父母,他所谓的兄弟,多可笑啊!


“呵!”郑秋娘轻笑出声,本就是陌路之人,又何必强求同行呢?


她笑自己的可笑,这样的人,配她为他落泪吗?


不,自己怎会为他落泪呢?


她的眼泪只能是致命的武器,不能是示弱的手段。既然眼泪无法攻击对方,那也就没有落泪的必要。


眼泪很快干在她的脸上。


陈里正叹口气,又问:“郑氏,你可愿与钟四郎和离?”


郑秋娘抹了把脸,再出声时,果决干脆,“嗯,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