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崇霓

“霓小将军过来了!”


此话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霓小将军大名崇霓,乃镇北大将军崇长卿与淮左谢氏女谢宛柔的第二个孩子,崇氏正房嫡次女,亦是崇霄的亲二姐。


她虽为女儿身,但却骁勇善战,十三岁时匈奴来犯,她趁父兄与匈奴大将在前线??鏖战正酣,偷偷带一队精兵绕道后方,神出鬼没地偷袭了敌营,一把火将敌方粮草辎重烧了个一干二净。


这一战至关重要,没了辎重,匈奴渐露颓势,最终兵败退走草原深处,而崇霓也借此一役一战成名,被圣上破例提为正六品昭武校尉,随父兄一同镇守边关。


今年年初之时,因原羽林中郎将辞官归隐,京中武职空缺,圣上便命吏部将崇霓调回京中,暂代羽林中郎将一职。


崇霄十分清楚,他这二姐不但行事大胆,性格也很是跳脱无忌,还尤其爱捉弄于他,从小到大,他与她斗法无数次,屡战屡败,屡败屡悔。


若是被崇霓发现自己竟躲在屋中偷看“禁书”,虽不知她会如何,但想来定是如从前那般令他万分懊悔!


崇霄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书案上厚厚的一沓话本,可人或许皆是如此,越心焦,便越是东差西误,这些话本仿佛都在此刻活了过来,左掉一本右漏一本,怎么也不肯安安稳稳地拢做一堆。


嗒,嗒,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见着此事就要败露,崇霄忽然急中生智,只见他猛地站起,双手扶在书案上用力一撑,腾空旋身,利落地盘腿坐在了那堆话本之上。


他用力地抖了抖衣摆,将话本全部藏在布料之下,遮得严严实实。


崇霄不过将将坐好,微掩的房门便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来。


“小霄儿,鬼鬼祟祟地窝在屋中谋划什么呢!”


“哟,你这是在做甚?”


崇霓大步踏入屋内,一双与崇霄相仿,但却更显锋利锐气的桃花眼儿微微勾起,望着崇霄笑道:“怎么蜷在桌案上?莫非你这几日找老母鸡拜师,习得了孵蛋的技艺?”


“……你才老母鸡孵蛋!”崇霄不满。


崇霓背着手几步上前,绕着书案对崇霄啧啧称奇,仿佛在看一个稀罕物件:“小霄儿,你是刚过三岁生辰么?怎么书读着读着,还能读到书案上去了?”


“我……”


崇霄哽住,片刻后嘴硬道:“你不懂,干巴巴地坐在案前一板一眼有什么意思?我这是登高望远,学文人雅士的‘一览众山小(1)’!”


“你可拉倒罢。”


崇霓很是不屑:“还登高望远,敢问你‘登高’之时,问过这小小书案的意见了么?”


“学什么不好,非和大哥学那什劳子的儒将做派,”她冷笑一声,“要我说,都是同朝为官,谁又比谁更矜贵?那些迂腐的掉书袋既然不待见武将,我们又何必冷脸贴热屁股地去与他们交好。”


“你倒不如学学你二姐我,该怎样就怎样,大大方方的,便是被指粗俗又如何?难道还能少块肉去?他们也就只会逞一时口舌之利!”


“是是是,二姐你最是潇洒。”


崇霄心不在焉地应和着,全部精力都放在身下的话本之中。


这些话本可万万不要被发现啊!二姐你若无事,就赶紧走罢!


可他这样反常的神态,怎会逃过向来以机警敏锐著称的昭武校尉之法眼?


“你总偷偷摸摸地往身下瞅什么呢?”


崇霓起了疑心,伸手便去掀崇霄的衣摆:“你藏什么了?”


“别!哎!二姐!”


崇霄一把摁住崇霓的手。


“作甚?”崇霓睨着他。


“呃……二姐,男女授受不亲!”


“你跟我讲这个?少来,你小时候穿着开裆裤爬树我都见过。”


“……二姐!我也老大不小了,你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和我拉拉扯扯,这不成体统。”崇霄不满道。


“如今竟这般洁身自好?”


崇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那怎么每次你遇着了淳华殿下,便摇头摆尾,狗儿似地黏着人家?”


“……”


“我哪有……”


什么狗儿不狗儿的,我们是挚友,挚友!


“行。”


崇霓知道崇霄什么德行,倒也懒得和他争:“我不扯你衣服,你自己乖乖起开。”


“我倒要看看你身下藏了什么‘好’东西。”


“二姐,什么都没有……”崇霄仍在嘴硬,“若无事,你便回去罢,别打扰我温书。”


“……”


“也罢。”


崇霓点了点头,眼中寒芒一闪,骤然挥拳袭向崇霄。


“这样吧,若你能在我手下走过十招,我就此罢手,不再追问。”


两人便你来我往地动起手来。


崇霓虽智勇双全,但若单论力量,终究还是差了男子一筹,故而她的武学路数向来讲究一个以巧取胜,其招式更是以奇诡著称,此番近身肉搏,她其实身处劣势。


而崇霄若在平常,于自家二姐手下走过十招绝对不在话下,可他顾念着身下的那一摞摇摇欲坠的话本,不敢放开手脚肆意闪躲,因此左右受制,作茧自缚,心中也很是烦闷。


两人就在这样的相互牵制之中,连过了七八招。


就快要结束了。崇霄在心中稍稍舒了口气,二姐虽执着,但却很是守诺,既然此前说过不再追问,那这十招后,必定会说到做到。


只要再躲过这最后两招,他便……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崇霓一直紧盯着弟弟的神情,见他稍有放松,便将五指弓起,猛地往他脸上抓去!


这一爪带起一小股凌厉的风,声势极盛。


崇霄下意识地闭眼往后仰倒去,躲开了崇霄的侵袭。


然而……


啪!啪!


两本薄薄的小册子从他身下滑出,摔落在了地板上。


崇霓却仿佛早有准备,她倏地止势收手,转身敏捷地捡起。


“哈哈!小霄儿,你终究还是嫩了点!”


“?!”


“你竟诈我?”崇霄不可置信,伸手想要抢夺,却被崇霓极快地抬手挡住。


“相爷欲夺将军妻?佛子却被红尘误?”


“哟,还有批注?这么认真?”


“我看看啊——”


“身为一国相爷,万不该做出此等惊天骇俗之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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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夫妻和睦,万分般配,你个癞疙宝又何必在其中胡搅蛮缠,丑人多作怪?”


“哈哈哈哈!乐煞我也,我说你近几日躲在屋中捣鼓什么呢,没想到竟是在偷看禁书!”


“二姐!!!”


崇霄羞愤欲死,他避开崇霓挡住的手,一把夺回话本:“你看就看了,怎么还带念出来的!”


崇霓的好奇心已被满足,便也松手任由崇霄抢去,只是在口中仍不留情面,丝毫不放过她这涨红着脸得仿佛要熟透的弟弟:“敢做敢当嘛,你自己留在本子上的‘证物’,还不让人念了?”


“我又不是写给你看的,我,我那是留着自己日后揣摩的!”


崇霓捧腹大笑。


崇霄见状,据理力争:“禁书怎么了?便是禁书,也定有其可取之处!”


“譬如这其中的男女之情,夫妻相处之道,就很有哲理!”


崇霓狂笑着仰倒在一侧的黄花梨博古格上,一双眼眸眯成了两对弯弯的月牙儿,再不见丝毫寒煞之气。


“哎呦!”


她揉了揉眼尾笑出的泪花,乐道:“何等哲理?强夺他人妻的哲理么?还是这六根不净的和尚,胆大包天在寺中偷吃的哲理?”


“……倒也不是这种哲理。”


崇霄向后仰倒在椅背上,低头丧气,一言不发。


崇霓见弟弟似乎真恼了,便也收了调侃,她走上前去,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问询:“为何突然看起了这些?”


片刻安静后。


“还不是某人说,我不懂男女之情为何物……”崇霄极小声地嘟囔着。


“这种事情,我能找谁问?所以就买了这些话本,打算自行钻研……”声音减弱,渐渐微不可闻。


崇霄用力地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脸,抿起嘴不愿再讲。


但崇霓已经听懂了。


她心中既有欣慰,也有感慨。


“霄儿,这并不是什么羞于启齿之事。”


她笑了笑:“幼年时期对此感到困惑迷茫,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嗯?”


崇霄讶异地望着崇霓,许久缓缓发问:“二姐,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些?”


你不是京中出了名的大龄未嫁女吗?如何会知晓夫妻之事?


“呃……”


崇霓语塞,她看着自家阿弟清澈的眼神,又回想了一下军中将士们那些口无遮拦的荤话,决定还是少说俩句为妙。


“我,呃……我确实不太知晓,但若你当真对此感到好奇,何不问问家中长辈?母亲,祖母,哪个不能替你答疑?”


见崇霄一脸迟疑,崇霓知他或许有些不好意思,遂又道:“若是不想用此等小事叨唠长辈,那你也可去信问问大哥,又或许去东院找找嫂嫂呢?这不是有现成的恩爱夫妻供你解惑么?”


崇霄一顿,豁然开朗。


“是了,”他喃喃,“我可以去问嫂嫂啊。”


“这个主意妙极!”


他登时恢复了活力,猛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大步流星地往屋外走去。


崇霓见状,失笑地摇了摇头,招呼一旁瑟瑟发抖的福来将这些话本收拾好,放置妥当后,便也抬腿往东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