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时间倒影
乔冰冰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调色刀。
她紧紧握住刀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刀刃反射着窗外冷白的月光，落在画布上那张熟悉却永远不会再有温度的脸庞上。
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猛地举起了调色刀。
刀锋刺入画布的瞬间，某种比油彩更粘稠的东西从她的胸腔喷涌而出。
刺耳的“嘶啦”声让画室里的石膏像都为之震颤。
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仿佛是整个世界都在为这一瞬间的破碎而哀鸣。
未干的颜料沿着裂缝漫溢，在夜色助攻下凝结成细小的结晶，仿佛星空坠落的碎片。
画布像失去生命的尸体一样垂落下来，乔冰冰看着裂缝从那双眼睛开始蔓延，心脏也随着布帛的撕裂声揪成一团。
残破的布片如同被撕裂的回忆一般，散落在她的周围，每一片都仿佛还残留着曾经的温柔。
她眼睁睁地看着檀征的笑容在锋利的刀刃下扭曲、崩塌，最后消失不见。
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绝对不是！
她只是想让这份思念有个出口，想让那抹笑容不再只是定格在冰冷的画布上。
月光将每一片碎布都照得透亮，像是檀征破碎的灵魂在夜空中飘散。
“不......不要……”
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那是绝望的呼喊，却被她颤抖的双手死死捂住。
她手上的调色刀“当啷”一声坠地，在瓷砖上震颤出三个清脆的回音。
她看到刀柄上沾着的朱砂红，像极了那晚檀征头上流下的血。
她踉跄着后退，膝盖猛地撞上了画架，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嘴唇颤抖着，机械般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从她眼眶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襟。
她不知所措的跪坐在满地的碎布之中，她的指尖轻轻地抚过那些断裂的线条。
那里本应是他眼角的星辰，如今却只剩下狰狞的裂痕。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只是……”
她拾起一片带有他唇角笑意的布片，边缘锋利，割破了她的指尖，但她却浑然不觉。
她将那些染着泪痕的碎布紧紧拥入怀中，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些碎布上。
仿佛只要她足够用力，就能将它们重新拼凑成那个完整的少年。
......
夜风从窗口溜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它吹起乔冰冰散落的发丝，也吹散了那些支离破碎的色彩。
她的身影与满地的碎布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紧紧地困在其中。
她就像一个孤独的幽灵，被悔恨和绝望所笼罩。
被割的画布仍在渗液，那些油彩在夜色中缓慢地、不可逆的，凝结成某种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形态。
当最后一抹月光缓缓爬上那些碎布，微弱的光线下，乔冰冰看见檀征站在月光里。
他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暖，与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长到足以覆盖她所有的悔恨。
她感受到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她颤抖的肩头上，像是要替她承担这份自责的重担。
“别哭。”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温度，没有丝毫的责备，只有无尽的关怀和安慰。
乔冰冰哭得更凶了，那些压抑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出口。
滚烫的泪，滴落在已经支离破碎的画布上，晕染开一片片深色的悔恨。
“檀征……带我走……”
檀征的身影在乔冰冰的眼泪中逐渐变得模糊，最终化作无数萤火虫，朝着她左眼里的月光潭水飞来。
乔冰冰没有丝毫犹豫的张开双臂，任由那些光点穿透胸膛。
她满心欢喜的用自己的身体，去承载檀征的存在，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幻影。
月光如泣如诉，宛如一位悲伤的歌者，将画室浸染成一片银白。
乔冰冰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沉沉睡去。
她紧紧地抱着那些碎布，像是抱着一个即将消失的幻影，生怕一松手，它就会永远地离开她。
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地板上，与身上那素白的裙裙交织在一起，宛如一朵凋零的百合。
她睫毛上凝着未干的泪珠，唇角却噙着浅笑，像是正沉溺于某个永不醒来的梦境。
就在这时，一个神秘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然出现在画室门前。
他身着一袭漆黑如墨的长袍，仿佛与黑夜浑然一体，让人难以察觉他的存在。
他的步伐轻盈而又无声，宛如幽灵一般穿过了那由月光编织而成的银白帘幕。
他的每一步都显得如此优雅，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当他的脚步触及那满地如星屑般闪耀的琉璃碎片时，碎片发出了清脆而又悦耳的声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画室中回荡，却并没有打破那份宁静，反而更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氛围。
男子就这样径直地走到了乔冰冰的身旁。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他那深邃而痛心的目光凝视着乔冰冰。
“天要亮了，你该醒了。”
男子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裹挟着大漠风沙的粗犷，却又在触及她肌肤的瞬间，变得如同温泉般温暖。
他缓缓伸出手，轻柔地托起乔冰冰颈后的那片肌肤。
他小心翼翼地用额角去触碰乔冰冰的鬓发，那轻柔的摩挲仿佛羽毛轻轻拂过一般。
睡梦中的乔冰冰似乎感受到了这细微的触感。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指尖也无意识地攥紧了男子的衣襟，仿佛在寻求一种安慰和依靠。
男子闷哼一声，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夜风悄然拂过，卷起了满地的碎布。
这些碎布在空中飞舞，它们相互交织、缠绕，最终在男子的身后凝聚成了一个檀征的虚影。
这个虚影宛如幽灵一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与男子和他怀中的乔冰冰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画面。
地上那些破碎的画布边缘，隐约浮现出了乔冰冰用血写成的几个字。
“当月光成为牢笼，我们互为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