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回 最后一战
他们沉默地检查装备，将剑刃用布条缠住避免反光，皮甲内侧垫上软草减轻声响
项远站在一块巨石上，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他解下头盔，让所有人看清他的脸："兄弟们，此行九死一生，有不愿去的，现在可以退出，绝不追究"
队伍中无人移动，只有夜风吹动旗帜的猎猎声
"好！"项远戴上头盔
"记住，我们不是去送死，而是去创造奇迹！八百年前，我们的先祖项羽破釜沉舟，三万楚军大破四十万秦军，今天，我们要让海妖族知道，楚人的血仍未冷！"
低沉的应和声在队伍中回荡，项墨打了个手势，八百人如幽灵般消失在夜色中
山路比想象的更加险峻，所谓的"路"不过是悬崖上凿出的狭窄石阶，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攀爬
下方是咆哮的海浪，拍打着嶙峋的礁石，溅起的飞沫打湿了士兵们的靴子
"小心这里"
项墨拉住项远，指着一段几乎垂直的岩壁
"去年雨季塌方过，石头松动"
项远点点头，转身对队伍低声道："传下去，一个接一个过，保持距离！"
队伍如一条长蛇，在绝壁上缓慢移动。忽然，队伍后方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石块滚落的声音
项远心头一紧，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年轻士兵脚下的石阶崩塌，整个人悬在半空，全靠抓住一根突出的树根才没坠崖
"别动！"项远喝道，同时解下腰带
"项墨，拉住我！"
不等项墨回应，项远已经趴在崖边，将腰带垂下："抓住！"
那士兵试图伸手去够，却导致树根发出不祥的断裂声，千钧一发之际，项远猛地向前一扑，半个身子探出悬崖，一把抓住士兵的手腕
"老弟！"项墨惊呼，死死抱住项远的双腿
项远感到肩膀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硬是将那名士兵一点点拉了上来
当两人安全回到狭窄的石阶上时，队伍中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
"你叫什么名字？"项远喘着气问
"回、回将军，小的叫项小鱼"年轻士兵惊魂未定，脸色煞白
"好名字"项远勉强笑了笑
"水里游的鱼跑到山上可不行，跟紧我，别掉队了"
这个小插曲意外地鼓舞了士气
士兵们看向项远的眼神多了几分敬重
这个年轻的将领不仅会说豪言壮语，危急时刻更会挺身而出
…项广卫站在临时搭建的木质高台上，海风撕扯着他染血的战袍
十里外的巢湖岸边，海族的旗帜如诡异的珊瑚丛林般密布，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光，那些半人半鱼的生物正在湖中游弋，偶尔露出青灰色的背鳍，划破水面留下长长的波纹
"远儿墨儿他们离开几天了？"
项广卫问道，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他三天没有合眼，眼白布满血丝，却仍死死盯着远处的敌军
项书上前一步，铠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族长，他们离开已经两天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顺利，明天就能抵达吴郡"
项广卫粗糙的手指在木栏上敲击，计算着时间，巢湖水面反射的夕阳将他的脸庞染成古铜色，深陷的眼窝里跳动着两簇火焰
"传令下去，把所有的牛、羊和粮食都分给将士们，告诉他们"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这是最后一战！"
项书猛地抬头："族长，我们的存粮只够..."
"正因为不够，才要全部分掉"
项广卫打断他，指向巢湖
"你看那些海族的动向，他们不是在休整，而是在集结，最迟明晨，他们就会全力进攻合肥"
他的手指沿着想象的地图移动
"目前的线索来看，海族是想以吴郡为中转，渡过长江，攻下庐江郡，随后攻下合肥，合肥城我们不能丢！"
项书倒吸一口凉气
合肥若失，整个江淮平原将门户洞开，海族可以长驱直入中原腹地
暮色渐浓，营地里升起缕缕炊烟
项广卫的命令传遍全军，士兵们沉默地分食最后的存粮，没有欢呼，没有抱怨，只有金属与陶器碰撞的声响
一个满脸伤疤的老兵将分到的半块肉干塞给身旁的年轻士兵，年轻人想要推辞，老兵只是摇摇头："多吃点，明天多杀几个海妖”
项广卫走下高台，穿过营地
士兵们纷纷起身行礼，他一一还礼，不时停下来为某个士兵整理歪斜的护腕，或者拍拍另一个士兵的肩膀，这些细微的动作像投入静水的石子，在军中激起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击鼓，聚将"项广卫突然命令道
沉闷的鼓声穿透夜幕，各级将领迅速集结到中军帐前，项广卫没有进帐，而是直接站在一块凸起的土坡上，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他
"诸位，"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明日之战，没有退路，我已命人烧毁所有船只，砸碎所有炊具"
人群中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这意味着他们要么胜利，要么死亡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项广卫继续道
"两万对十万，胜算渺茫，但记住，我们不是在为生存而战，而是在为时间而战！"他猛地提高音量
"项远和项墨二位将军的八百勇士此刻正奔赴吴郡，只要我们能在这里拖住海族主力三天，他们就能端掉敌军老巢！"
夜风吹动火把，将项广卫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将士们身上，如同一只展翅的玄鸟
"现在，有不愿留下的，可以趁夜离开"
项广卫环视众人
"我以项氏先祖的名义起誓，绝不追究"
沉默持续了十几个心跳的时间，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将领跪了下来，项书第一个拔出佩剑，划破手掌，让鲜血滴在土地上："誓与族长共存亡！"
很快，血誓如同瘟疫般传遍全军
士兵们砸碎陶碗，焚烧多余的衣物，甚至有人推倒了营帐，这些都是累赘，明日他们只需要武器和勇气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楚军已经列阵完毕，项广卫采纳了项书的建议，将残余的两万兵力分成三部分
八千精锐组成中军，由他亲自统帅
左右两翼各六千，分别由项书和一名老将指挥，阵型呈"鹤翼"展开，依托巢湖东岸的狭窄地形，最大限度抵消海族的数量优势
"记住战术"项广卫对传令兵说
"中军死守，两翼迂回，不要想着胜利，只要拖住他们三天！"
…
第三天黎明，队伍终于翻过最后一道山脊
晨雾中，吴郡的轮廓若隐若现，这座东南大区最重要的港口城市，如今成了海妖族的大本营，令人意外的是，城墙上守卫稀疏，大部分防御工事都朝向大海方向
"果然"项墨低声道
"他们把主力都调去围攻我们了，后方空虚"
项远趴在一块岩石后，仔细观察城防布局，海妖族的旗帜在城头懒洋洋地飘动，几个哨兵打着哈欠，显然没想到会有人从背后的群山中杀出
"传令下去"项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休息两个时辰，正午时分发动进攻，项墨，你带五十人摸掉西门守军，项小鱼，你记性好，带十个人去烧粮仓
其余人随我直取城主府！"
"将军，要不要等天黑？"一名老兵问道
项远摇摇头："海妖族夜视能力比我们强，白天反而是他们松懈的时候，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制造混乱，让前线敌军回援，得手后立刻按预定路线撤退，不可恋战！"
士兵们默默点头，开始最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