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既有行船水上取只升不降之意，也有行商求财，钱粮升斗的说法。
而周胜他们则手持铜钱米粮撒向船体四周，保佑行船平安。
关二叔感慨万千的看着这有条不紊的流程，遥想上一次交付新船还是那两艘使船，而做这一切的还是他的老东家沈涟。
谁能想到这才多长时间就物是人非，轮到沈涟的女儿被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娴熟的进行着每个流程。
其实沈玉阙并不娴熟，她甚至有些紧张，这些流程她早在前几天就开始熟悉了，关二叔也是不厌其烦的讲了好几遍才让她终于和记忆里所看到的零碎画面组合到了一起。
以前新船交付女子不能到场，甚至连参与造船的母亲也不得出现，民间传说女子到场会给新船带来噩运。
但她小时候躲着看过几次，后来长大了，藏不住了，也或许她潜意识里真的担心女子到场会带来噩运，也就没再看过。
但谁能想到，她今日不仅到场，还是这次交船、祭祀的主角，她不信那些歪门邪说，今日的她只信自己，也只信自己的这双手。
因为在她手上所做的努力和改变都是真实存在的，爹娘，你们看见了吗，如果你们看得见，一定也会以女儿为荣的吧？
她的双手稳稳缠绕完一整根红帛，突然，她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众人一惊！她也是双脚一个不稳直接向后摔去！
唐辞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
先是一股刺鼻的味道灌向她的眼耳口鼻！随之，耳边有人高呼：“着火了——！”
一声过后，连船厂围观的人也都跟着大喊起来：“着火了！着火了！”
而在方才还言之凿凿说女人不能造船，也不能登船，否则会给新船带来噩运的男人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看看！看看！这就是女人登船的下场！水神都发怒了！水神都看不下去了！”
谢昀也腾的站了起来，他方才只看到船上火光乍现！紧接着便是沈玉阙摔倒的画面！
随即，崭新的漕船被滚滚浓烟所笼罩！
那一瞬间，他只想到两个字：完了！
沈玉阙忙忙碌碌想要的成果，想要的证明，全都完了！
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家新船着火，不仅会彻底毁掉沈家的声誉，也会让她就此失去造船厂，更甚者，以后世间女子但凡想做任何事情，都会拿沈玉阙这个负面例子来劝退。
但他也只惊了一瞬，随即就对身边人命令道：“把那人给我拿下！快去救火！”
这一喊，孟作春也反应过来了，忙不迭道：“救火！救火啊！”
众人乌泱泱的开始找救火的工具，彼此拥堵，苦不堪言！
就在这时，又一阵长风吹来，吹散了船上的浓烟，硫磺的刺鼻味道也被吹的到处都是！
又有人高喊：“没着火！”
谢昀再次愣住，只见浓烟渐散的船上，众人一边呛咳，一边用手掩住口鼻扇风，沈玉阙也正被唐辞护在怀里安然无恙。
谢昀目光一转，落在甲板上，方才盛放红帛的托盘上。
托盘已经被炸的不成样子，甲板上的木头还现出一片焦黑之色。
等烟雾彻底散去，有人纳闷道：“怎么回事！方才我明明看到着火了啊！”“是啊！那火都卷出去了！”
“呼啦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船难道不是木头做的？着起来的火还能熄灭？这要是放在别的船厂，早就蔓延开了！”
“莫不是水神保佑？”
“还保佑呢……水神看女子登船不发怒都是祖宗保佑！”
船厂，漕帮三当家周胜快步过去查看方才声音炸响的地方，捡起地上托盘残损的碎片，又摸了把地上的灰烬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
他啐了一口，高声说道：“诸位！这是火药啊！”
“火药？！”孟作春吓了一跳：“火，火药？哪来的火药！”
而谢昀的目光却落在吟风抓的那个男人身上，男人几次三番煽动众人，说女子登船会带来噩运的鬼话，想必这火药就是他的杰作！
此时男人被吟风堵了嘴，正死死压在他的脚下。
围观众人也都纳闷火药的来历，不过这周荣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不着调，但对这些歪门邪道却精通的厉害，他只大概看了看便猜出了缘由。
“这托盘上的红纸撒了阴火石粉，温度一高就容易着火，之前武帝的行军的时候曾将阴火石粉涂抹于箭簇之上射向敌营，便可在空中着火，引燃敌军的粮草！”
周荣捡起一片被烧黑的红色纸片：“这是明瓦纸，很薄，易燃，一旦阴火石点燃这纸，便会引爆纸下藏着的木屑碳灰、硝石、硫磺！”
“木屑碳灰、硝石、硫磺！这是炸药啊！”人群中有人懂这门道，高声说道：“这都是做炸药的材料！好在没被装裹，不然可是能把人炸伤的！”
“哪用得着炸伤人！”沈玉阙也走过去高声说道：“只需要一点火星引起一场大火，就够了！”
“有人要纵火！”
“这是有人故意的啊！”
“谁这么卑鄙无耻！莫不是沈家的仇家？”
“很有可能！不过也没听说沈家与谁结过仇啊！”
“难道又是上次那群，那群使船伙计的遗孀？”
“孟大人在这里呢，话可不要乱说！”
人群里窃窃私语，都是讨论此事，孟作春作为江阴县丞也是脸色铁青，竟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要烧毁漕船！
当他这个父母官是死的不成！
“难道沈家船厂就没责任吗！”人群里，有人高声问道：“沈大小姐，举办这样重要的交付仪式，你们难道都不事先检查祭祀要用的东西吗！出这么大的事情，你就没有责任吗！”
船厂伙计听不下去了：“怎么还怪起我们来了！明明是有小人从中作祟！”
“就是！难道你在路上被偷了钱袋，不抓小偷，还要怪自己出门带银子了吗！”
“没听过这样的道理！”
“其实人家说的也没错，是沈家船厂疏忽了，没烧起来是万幸，要是烧起来了，船必然是保不住了，这船上的人……我看也悬啊！”
“哎？难道你们就不奇怪，为何这船没有烧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