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合围临安
北路军第三师师长徐明率先翻身下马,踏进刚刚收复的衙门大堂。他的副将曹威已在里头等候,桌上铺开了一张地图。
「宣州、湖州已定,下一步怎么走?」徐明问道。
「往南是临安,往西是池州,按理说我们应该待命,等待方教主调遣。」曹威指着地图上的标志。
「但咱们不能闲着。」第四师师长戚方沉声道,「眼下西路军席卷浙西,北路军主力正在江北追歼金虏,我们难道就在这里等着?这一仗打完,功劳全被别人抢走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打从投明以来,第三、四师一直被视为新降之军,虽已浴血奋战,但还没有打出真正的名头。
徐明目光一转,落在地图上那道险要的关隘——独松关。
「攻下独松关,就等于敲开临安的北大门!」
「对!打!」戚方一拍桌子,「让临安的小官家看看,咱们北路军的实力!」
北路军大军迅速东进,直扑独松关。
独松关,险峻天成,三面环山,只留一道狭窄关口可供进出,城墙高耸,易守难攻。此地自古便是控扼杭州北方的要塞,自北宋末年高俅随赵佶南渡后,便命心腹辛兴宗驻守此地,所部皆为开封旧御林军,装备精良。相比之下,北路军第三师、第四师多为新近投明的宋朝团练,虽战意高昂,却欠缺攻坚经验。
「报!北路军兵临城下!」
关楼上,守将辛兴宗披甲立于城头,俯视着山下黑压压的明教军队。
「传令弓弩手待命,炮石准备,若贼军强攻,让他们有来无回!」辛兴宗沉声道。
战鼓擂动,北路军攻城的战术简单直接,弓箭手掩护,步兵冲锋。但这套战法面对金兵或许有效,却对独松关这种易守难攻的险关并无优势。
随着辛兴宗一声令下,城上万箭齐发,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下,北路军第一波进攻便折损惨重。
「再来!」徐明高举战刀,亲自督军第二波冲锋。
可是关城之高远超想象,御林军的防守更是严密至极,一连数日,北路军伤亡过千,却仍无法攻破关城。
「这关……没那么容易打啊!」曹威喘着气,浑身是血地退回阵中。
「御林军不是普通宋兵,这些人都是从北地打下来的精锐,比我们训练得更好。」韩玉咬牙道,「再这样下去,士气要撑不住了。」
徐明面色阴沉,北路军三四师本就是宋朝团练降军,对明教的忠诚度尚未完全稳固,如今连日攻关受挫,军中怨声载道,已有人开始动摇。
「师长,咱们是不是该请求援军?」曹威低声问道。
「不行!」徐明一口回绝,「这是咱们自己的仗,现在向他石生求援,颜面何存?」
「可再这样下去……」
徐明沉思片刻,忽然道:「传令,全军休整,明日改变战术——不再硬攻,改围困!」
「围困?」戚方一愣。
「没错,既然攻不进去,那就让城里的人出不来!我们切断他们的粮道,看看辛兴宗能撑多久!」
徐明与戚方皆知攻坚之难,遂先派斥候探明地势,发现独松关高筑城垣,设有重重拒马鹿角,且两侧皆为险峻山崖,难以侧翼突破。两人合议后,决定采取夜袭火攻,企图破关。
入夜,北路军三四师悄然逼近,以弓弩手掩护,工兵抬着浸透火油的木柴,试图靠近城门纵火。然而,御林军早有防备,守军夜巡密布,箭楼上的弩手一声哨响,箭雨如蝗而至,逼退来袭者。
辛兴宗站在关上冷笑道:「这等小伎俩,也想撼我独松关?」
眼见夜袭失败,徐明下令以攻城梯、撞木强攻城门。战鼓声震天响,明军士卒顶着盾牌奋勇向前,而守军则以檑木、滚油阻击,激战许久仍未能撼动关城分毫。
辛兴宗见敌军攻势稍缓,果断派出精锐亲兵千余人趁夜杀出,夜袭北路军大营。所幸戚方早有防备,亲率精锐迎战,双方在关下展开激烈肉搏,最终北路军以人数优势逼退御林军,但自身也损失惨重。
久攻不下,徐明与戚方意识到,以现有兵力难以强攻独松关,遂决定绕道山中寻觅突破口。他们派出精通山道的哨探,发现关城西北侧有一处隐蔽山径,可通往守军后方。
于是,两师挑选三千精兵,在夜幕掩护下绕道潜行至山间,并命百余人佯攻正门吸引敌军注意。当黎明到来时,明军突然从侧后方杀出,辛兴宗措手不及,急令回防,导致正面守军力量削弱。
远处达蓬山上的晨雾尚未散去,山道间却已响起急促的马蹄声。裘日新骑在马上,抚着花白的胡须,望向山下那片熟悉的土地。七年前,他曾是方腊帐下的国师且隶属方孟花的东路军,经历过杭州、越州的血雨腥风,也见证了明教大势已去的无奈隐退。而今,世道再变,明教席卷浙西,天意似乎又站回了他们这一边。
「出发!」他低声道。
随即,达蓬山明教众三千余人如潮水般涌下山去,直取越州。
越州(绍兴),地处浙东,乃浙水东岸的重镇。自金军南下,江南震动,朝廷调兵北援,导致越州驻军空虚,守备薄弱。知府李邺虽非等闲之辈,但面对明教席卷浙西、舟山军控制东海的局面,他已感到大势难支。当探马急报达蓬山义军来袭时,李邺惊愕之余,连忙召集城中仅存的千余兵卒,同时急遣快马向临安求援。然而,临安自顾不暇,独松关苦战不下,宋廷无人能来相救。
裘日新深知越州城内多有明教信众,遂命部下不得妄杀,而是派人先行入城散布檄文,告知明教已经光复浙西,越州百姓若举城归附,便可免受战火之灾。
此举果然奏效。城中百姓纷纷响应,甚至有士绅暗中派人与明军联络,愿为内应。翌日清晨,城中东门悄然打开,明教军趁势入城,仅经历小规模抵抗,便逼迫李邺出府投降。
当裘日新策马踏入州衙,看着李邺站在堂前拱手相迎,他淡然一笑:「李知府,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愿为百姓谋福,何不随我等共襄大事?」
李邺长叹一声,抱拳道:「既如此,还望裘公善待此地百姓。」
至此,越州正式归于明教之手,浙水东岸已然无宋军之影。明教军南北合势,东南直逼临安,风雨欲来,天下已变。
炎热的夏风拂过浙水,两岸翠绿的山岭在日光下如同连绵的屏障。乌龙岭以西的战事甫定,石生便毫不耽搁,亲率西路军主力顺流东进,直指临安西湖。
桐庐地处浙水中游,群山环绕,素有「山水画卷」之称。县城守军不过数百,皆为地方团练,早已得知睦州易主,军心浮动。明军先锋在夜色中潜入城外,趁着城防松懈之际,悄然控制北门。翌日清晨,城中突闻喊杀震天,守军惊慌应战,然不过一炷香时间,北门失守,桐庐县令仓惶逃出,县城旋即落入明军掌控。
石生入城后,严令不得妄杀百姓,仅处斩拒降之官吏,并招抚地方士绅,宣布明教入主桐庐,恢复七年前被赵宋剥夺的田地、商税优惠等旧制。消息一出,民心大振,城中明教信众纷纷聚集于县衙前高呼「光明再临」。
桐庐城破后,石生未作停留,命部下休整一夜,翌日即挥军东进,直取富阳。
富阳紧邻临安,乃杭州西南门户,地势较为开阔,人口繁盛。县令吴兴祖得知明军来袭,急调江南团练数千人固守,并遣快马往临安求援。
六月廿六,明军抵达富阳,先围而不攻,仅于城外布阵,并在夜间于北城外埋伏精锐。吴兴祖误以为明军虚张声势,遣军出城试探,不料正中埋伏,主力被歼,城中顿时大乱。石生趁势发起总攻,破城而入,吴兴祖见大势已去,自缢于府衙。
至此,西路军已兵临临安城西,距离西湖不过三十里之遥。浙水两岸的烽火连天,已然映照在临安城头。
石生立于富阳城楼之上,遥望东方,目光深邃:「今日之局,终究是到了这一步。」
临安,这座大宋天子的南都,已然风雨飘摇。
毕竟西湖六月中,烈日炙烤着临安城,城外烽烟四起,西路军已逼近西湖,萧山、富阳、桐庐尽皆失守,原本的东南重镇如今竟成孤城。
皇宫大内,赵楷立于殿前,望着远方滚滚而来的战火,神色平静,似乎早已接受命运的安排。殿中却是众臣争论不休。
「陛下,今日之势已不可为。」张九成面色凝重,「明教席卷两浙,军势已成,咱们纵然死守,也不过是困兽之斗。倒不如乘船东渡,往台州、福州一带暂避风头,待江陵官家整顿兵马东下,再图恢复!」
此言一出,众人窃窃私语。张九成一向清正,绝非贪生之辈,他此刻建议逃亡,正说明城中守无可守。
「不可!」宇文粹中当即反驳,「张相公此言,岂非弃城而逃?临安乃东南根本,一旦城破,江南再无屏障,殿下若弃此而走,如何自处?!」
他转身环视众人,厉声道:「城中尚有十万青壮,御林军亦未全灭,何不召集义军,凭西湖天险死守?宋室天子之子,岂可轻言投降?」
赵楷抬眼望向宇文粹中,心中暗叹一声。他并非不知宇文粹中的忠心,但临安已成死地,凭区区守军和百姓血战,不过是平添杀戮罢了。
正当争论激烈之时,高俅匆匆入殿,拱手道:「陛下,独松关守不住了,老臣已调回守军,准备城内防御。」
「什么?」宇文粹中勃然大怒,「独松关乃北方门户,一旦弃守,湖州明教直入临安,如何抵挡?」
高俅冷笑一声,摇头道:「城外全是明教兵马,守得住独松关又如何?终究不过是个死局罢了。」
赵楷轻轻叹了口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高俅并非无能,而是深知局势已不可逆。如今明教已然大势已成,赵构仍然在江陵掌控半壁江山,临安在这场风暴中,注定只是一个弃子。
「都住口吧。」赵楷终于开口,声音淡然。
殿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看向这位年轻的皇子。
赵楷缓缓踱步至殿门前,望着远处滚滚烟尘,轻声道:「此城守不得了,朕亦无意负隅顽抗。」
宇文粹中惊道:「殿下!」赵楷转头看他,露出一抹冷然的笑意:「方梦华不会杀我。就算临安城破,我依然是赵宋宗室,明教不会将我如何。」
他抬手示意高俅,不疾不徐地说道:「传令,城门紧闭,整顿守军,不主动出击,但若有军民愿降,亦不阻拦。」
高俅与张九成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赵楷负手立于殿前,眼中倒映着天边燃烧的烽火,心中却无半分波澜。
这场风暴,他不会做无谓的抵抗。临安终究会落入明教之手,而他赵楷,依旧是赵宋天家血脉——终有一天,他的价值会再次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