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明1128西洋湖边

第859章 慕容国师

保天元年九月,大理国都中和城,街巷蜿蜒,市井如织,苍山云淡,洱海波光。街巷间人声鼎沸,市集繁盛,牛皮纸糊的灯笼与红绫香幡随风飘动,一切似乎安详如昔。此地远离中原干戈,百姓安乐,唯庙宇巫馆之风甚炽。近来,江湖上传闻有一「南荒异士」,号曰慕容复,素衣蓬发,行踪飘忽,能掐会算,识天星地脉,言必称「前世今生」,吸引诸多士庶趋之若鹜。

是日,大理城北郊,破庙之中,人头攒动。

「慕容仙人啊,我家牛半年不发情,您说是被狐仙缠身?」

「狐仙算轻的!」慕容复闭目掐指,语气高深莫测,「这是‘四阴聚顶’,天机难泄,我须设坛请斗姆元君降神解厄。」

这位「慕容仙人」三年前突现大理,先在城南桥下乞讨,时而吟诗作对、时而指点风水;后借一场「乌云压顶雷震破庙」之夜,号称「渡劫还阳」,自称梦中得玄门真传,自五台而来,肩负「重整江湖正道」之命,拜其入徒者逐日增多,已渐成一方小帮,号曰「南荒丐帮」。

然,此人本名林雪峰,原本在2021年时奇货可居泡到方梦华的私生妹妹袁美华,再利用她设计把方梦华沉湖,最终骗取了方家巨额财产,躺平逍遥一生直到2112年死前被元宇宙休眠仓系统传输到1112年当时5岁的福建陈姓地主家傻儿子陈宇身上,却冤家路窄的在这个时空切片中败于方梦华之手。临死前触发一次性复活传送机制,被瞬间移动至大理洱海,系统随即熄灭。

系统失而不得再来,陈宇——现名慕容复,复活的复也是复仇的复,只能靠前世那点高中历史知识和文艺修养苟且求存。

这三年,他观察大理国的官制、语言、民风,模仿南诏古风,摇身一变,成为一名「得道高人」,专讲什么「九星移位、云气破局」、「苍山之眼即将睁开」这类半文不白的奇谈怪论,又时常写些「破煞符」、「开运印」,在街口为人看相算命,逐渐竟也有了些信众。

这天,一个中年商人神色慌张,牵着一个病弱孩童,匆匆来到慕容复面前跪下。

「慕容仙人,求求您救我小儿!他连夜高热,医家束手无策……」

慕容复半眯双眼,摆出一副「观气测魂」的模样,其实内心飞速盘算:「高热……这地方会有疟疾?还是肺炎?要不要讲个‘血气逆行’之类装神弄鬼的话唬住他?」

他以掌探儿额,装模作样地念了几句完全是胡编的咒词,从怀中摸出一张「超级保健符」,其实是昨日他从熟识的酒馆里讨来的鱼干包装纸,写上「安魂定魄,六阳归中」八个字,用火一烤,熏得药味四溢。

「此符一烧,以符灰冲水灌服,夜间摆一小铜镜于床前,翌日病自消也。」

商人拜谢如雨,携子而去。

慕容复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内心淡淡一笑:「只能用这些办法混口饭吃了……」

他不敢露出「穿越者」身份,只能营造神棍「奇人异士」的外壳,夜夜熟背《二十四节气歌》、《九宫八卦图》,混迹市井间,以装神弄鬼为生,借机网罗底层游民与乞儿,暗中组建势力。他深知,大理虽国力羸弱,却是南诏遗风犹在、民风尚武之地,只要能攀上段和誉,一飞冲天未可知。

「你等要想转运,须每人持三文铜钱,化为‘开运福钉’,钉于我设坛之西南位,届时龙脉之气自会聚来。」慕容复淡然一笑,眼角余光瞟向众人踊跃上前的铜钱。

他心中暗道:「段和誉这几年正搞‘河清海晏’,求个太平王朝,最喜欢这种‘有道术不问出处’之人,只要我攒够‘灵迹’、立够‘异闻’,必然会被请入宫中问道。」

他知道,这一步棋虽慢,却稳——没有系统之后,他唯一的优势,就是知道自己活在一本历史书之外的未来。

而他,慕容复,不会一直是「江湖神棍」,终有一日,要站在那白族皇宫之巅,向那群贵人冷笑——

「我早说了吧,你们都是npC罢了。」

忽有乞丐头目悄声来报:「大哥,那个中国公高明顺今夜要出巡暗访,可能会经过西市一带。」

慕容复猛然坐直身子,双眼炯炯放光:「好,我要想个法子让他记住我。」

他目光扫过旁边堆着的麻袋、破布、酒坛、花灯、漆灰等杂物,心中已有主意。

当夜,西市张灯结彩,月明风清,高明顺微服出行,走至一处街角,忽见一座高台之上,一瘦削道人盘膝而坐,头戴纸冠,身披破袍,身后绘一巨大符图,写着「苍山九眼,五岳齐开」数字。台下数十民众聚观,议论纷纷。

慕容复清了清嗓子,大声预言:「天星逆行,洱海将现七曜异光;五日之内,大理城中,将有龙气东移,紫微下凡!」

高明顺眉头微皱:「此人何来?言语诡异……」

而就在此时,一名文官匆匆来报:「启禀中国公!洱海畔渔民方才回报,夜间海面真有七道异光升起,犹如天火,疑似地下火脉喷泉……」

高明顺大惊,转首再看高台,那道人正从口中吐火一团,众人皆惊呼。

慕容复大笑:「贫道非妖,乃天命使者,今夜小术献丑,只为引路人耳!」

高明顺眼中微光闪动,暗忖:「此人……或可一用?」

这一夜,大理国城中,传闻再起:「苍山有神人,知天命,会奇术,可召龙气、改国运!」

而陈宇,终于迈出他「东山再起」的第一步。

段和誉近日心情烦躁。一则边陲不靖,金明宋大战甫停,越寇北伐广南西路又有大量逃户进入大理;二则天象反常,洱海夜有异光,崇圣三塔竟隐隐震响。天龙寺僧人禀称佛光西照,云此乃「宿命轮回将转,天命之人欲来」。本以为无稽之谈,不料翌日便有言官奏报:「市中丐人慕容复,口吐莲言,术通天象,疑乃异人。」

「又是那‘丐中仙人’?」段和誉眼露沉吟,命人悄查其行。

此时慕容复于城门口设摊,白衣灰巾,抚须论道,旁置一小陶钵,号曰「观音净水」。瘴气患者饮之,竟有好转,其实不过是现代抗菌知识下蒜素兑水,自然见效。又于夜宿城西高地,抚观苍山洱海云纹,自信预判:「七日内辰时有雨。」果应验,坊间传为半仙。

佛诞法会,慕容复衣破袈裟混入众僧,讲《华严经》曰:「佛性者,如量子叠加,一心而有无量,未观而不可定。」诸下僧听得如痴如醉。首座高僧冷哼挑战,慕容复假败跪拜:「敢问上师,是否能续我慕容氏祖传《易筋经残卷》?!」

一语激起千层浪,天龙寺果派人追查「残卷」真假。

翌日,他在洱海边「偶得」铜钟一口,其上梵字「参合」隐约,实为早年藏于泉底铜器,用醋蚀刻后投之。市中轰动,皆称此为慕容龙城与段思平论道遗物。又以扩音筒躲藏山洞口,模拟「佛偈回音」,引得香客跪拜。夜中铜镜折光于塔顶,反射成异光,号之「佛光西来」。

其后大言:「魔气将出,需重修封印!若三日内崇圣寺铜钟自鸣七响,愿陛下赐我半炷香之机;否则,自焚以谢妄言!」

日头正午,烈日如炽,鼠胶渐化,钟槌坠落,铜声七响,回荡崇圣之间!

段和誉闻之大惊,命高明顺密查。高明顺低声奏道:「臣不敢妄言,但……丐者言中臣西郊别院桃下有蚁蚀主梁,今果见柱心空朽,几近倒塌!」

段和誉起身失色:「天命之人,莫非真在眼前?!」

大理皇宫,紫垣殿上,金砖铺地,云气生烟。段和誉手持《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残卷,心念沉浮。

「慕容复──入殿觐见!」

殿门徐开,一身破布僧袍的慕容复拱手踏入,面不改色,头不低眉。殿中百官侧目,皆以为一乞丐谬登天阙,殊不知正步步入局。

段和誉眯眼细观:「丐中仙人,果真非虚?朕观你机关算尽,妖言惑众,却又屡中天命,可有实策?你大言可助我大理崛起,欲与金明宋三分天下,试讲来听听。」

慕容复双掌合十,目光如炬:「贫道非狂妄人。大理地处山国,列祖列宗久困云岭,外无通商大海之路,内受中原三家轻视之辱。今欲图强,非破局不可。」

他指地图而说:「陛下知否,横断山脉西部,有三条并行大江,东为澜沧江,中为金沙江,西者为怒江——此江源出青藏,东麓高黎贡山者,乃最险峻之地,然其水直通南荒之地,终入天竺洋。」

段和誉凝神听之,文武百官也具露诧色。

「贫道建议,大理之兵,一分为二。一路水师,从腾冲、潞江而西,顺怒江而下,破横山峡谷,造舟出海,经孟卯、果敢、那邦,入天竺洋,再溯伊洛瓦底江北上,一举截断蒲甘后路;另一路陆军则由西洱河南下,经保山、龙陵、芒市,自南而压境蒲甘。水陆夹击,彼国不日可克!」

一番策论掷地有声,文臣相顾失色,武将悄然握拳。

段和誉颔首:「如若如此,我大理可得孟族故地,直临洋面,真如插翅之龙。然我朝无舟师训练,无火器炉坊,何以速战速决?」

慕容复微微一笑,翻手取出一纸方子:「陛下,火器之法,不过硝石、木炭、硫磺三者,等量调制可作炸雷。贫道少年曾居中土,自号‘小司天监’,略通天工开物之理。可于潞江口试制‘飞雷震火罐’,一鼓作气破蒲甘象军城池。」

「且大理信佛,蒲甘亦为佛国,陛下若能以‘正法东归’为名,兴兵问罪,届时西天各宗信徒莫不归心,天竺洋以东佛教诸岛,皆可为我朝外藩。」

段和誉震惊,轻念:「此人…非池中物。」

紫垣殿金銮之上,万炬齐明。

慕容复指地图西南、东北二隅,缓缓而言:「今之中原,三家鼎立。金人虽强,却疲于南征;江南方氏女流新兴,尚未根深;蜀宋残喘,偏安荆益。陛下可知赵构小儿——此人胸无远志,国已丧半,独念保宗庙香火而已。贫道观星象,三月之后,赵构必惊惧西奔,广南已失,则必据蜀中。」

段和誉沉吟片刻,道:「若其真据蜀中,则巴蜀之地,与我仅隔滇池天岭……」

「正是。」慕容复眼神锐利如刃:「蜀中地险民富,自古天府,今宋室若陷蜀,必耗尽全国之力,北拒金虏,东拒方明,已是焦头烂额,岂能顾我大理之动静?」

「是故,贫道之策,第一步──出怒江,灭蒲甘,立我大理于天竺洋之滨;第二步──整合佛国之力,编其僧军,夺其信众,纳其钱粮;第三步──待时机至,动如雷霆,一击成都,擒其主、夺其地;名义之正,既得宋皇;天下之势,亦归段氏!」

语毕,殿中群臣皆惊。段和誉目光震动,忽而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天不负我段氏数世积德,竟遇国师仙人也!此局一成,江南北虏尽为我所用,中原可定,佛国可统,天下名分,皆归我大理矣!」

「好!好个天竺佛国、蜀宋囊中、天下归段!」段和誉豪气冲天,起身亲扶慕容复,声如洪钟,「朕在金帐之前亦未闻如此宏图,国师真乃吾国柱石也!」

一旁高明顺面色惨白,拱手强笑,道:「国师之谋,诚为万全。只愿苍天庇佑,段氏得保太平。」

「苍天?」慕容复微笑,目光如电,「不,此乃人力可为之局。诸侯逐鹿,当以大理为角鹿之角!国运兴衰,在此一举。」

当夜,御笔亲书诏令颁下:「封慕容复为镇国大师,掌政事、定军机、统百司,凡有诸国通使、佛宗问法,皆由国师答之。」

慕容复躬身谢恩,笑而不语,心中暗想:「终于开始了,我的天下棋局。」

大理朝中自此分为两派:一为段氏宗室与旧臣为主的「中原慎战派」,高明顺为其首,主张保境安民;一为国师领衔之「佛战远征派」,欲以佛国为幌、以征服为实,开疆拓土。

高明顺虽老练,但病体缠身,不久一病不起。其子高顺贞继任中国公,虽仍掌一品之位,然众臣已不复往昔恭敬。每逢朝议,皆先观国师颜色,再行进退。

国师府内,香烟缭绕,水晶佛塔、藏文法卷、海贝贡品杂陈一室。慕容复立于地图之前,指着从怒江通向天竺洋的水路,喃喃低语:「以佛度人,以兵伏国……中原三分,谁能料到,最终平天下的,是这大理小国?」

门外传报:「国师,蒲甘密探来报,王子抛弃北境小镇,已退守中枢实皆惶恐。怒江水势涨至十丈,可入海矣。」

慕容复微微一笑:「那就从海上来一场‘佛光初现,慈航西渡’吧。大理天命,当由我来开。」

从此,大理境内,修佛塔、造兵工、训海军,三事并行;天龙寺中,老僧开始传讲「西天再临」「如来应世」之说,百姓信而景从;远至蒲甘、孟艮,佛徒渐信「南无大理天尊佛主」,以为真佛国现世。

而在皇城深处,段和誉常夜梦佛光照顶,自认为如来转世。

他再不是当年谨慎的皇帝了。

他是即将君临天下的「佛国天子」。

而那位坐在他身侧、笑里藏刀的国师,正在一步步将这南方佛国,推向一场史诗般的战争——从天竺洋,到成都府,再到中原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