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36
四爷骑在马上,家将将其护在中间。他也身背弓箭,手持弯刀,单手御马,混在其中要随御驾走
桐桐只顾得上看一眼,见他领口金光闪闪,便知道他早就打造了金丝软甲贴身穿着,从肚腹到脖颈都护住了。除此之外,今儿还穿了软甲,头上带着盔甲。
身边的护卫排列绝对科学,五个人一个战斗小组,足以将他护持的密不透风。
两人在战场上对视了一眼,四爷扬起手里的刀,虚空划拉了几下,桐桐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后御马驰骋在西南这一线,绝不叫人靠近这一条生命线。
杨广只一身普通士卒的打扮,混在人群之中。穿着显眼的,并不是他本人。乃是宇文家后辈做了他的替身。
他被护卫者一路超前,看着林桐那两把锤子所向披靡,看着李世民身先士卒杀敌勇猛……他将此二人的面容记下,回头已经叫画师将其画下来,流传于后世。
宇文述与司马德戡对视一眼:需得尽快走,此二人勇武,真若追来,则事难成。
杨广一行逃出升天,回头看,乌泱泱的人群,喊杀声震天的战场……远去了!尽皆远去了。
而这回都城的一路,暴民屡屡骚扰,言称要诛杀昏君。
杨广惶惶不可终日,夜里竟是不能安枕。
骁果军中有人溃逃,有人毫不避讳的聚在一起,言说造反的可能性。
宫人们从他们旁边路过,这些人也一点不顾忌!宫婢不敢瞒着,将此事秘密告知于皇后,萧皇后坐在马车上,良久才道:“天下已然如此,告知陛下又能如何?不过是令陛下徒增烦恼罢了。”
别人是否告知于陛下,萧皇后并不知晓。但是她……并没有再告知于杨广。
回都城洛阳,是夜,宫内着火。杨广迅速的躲入宫中草木繁茂处,直到火灭,直到身边近侍找来,他才从藏匿之地钻出来,“是乱民放火,欲要焚杀于朕?”
“并非如此!意外而已。”
意外吗?朕刚回宫,这便起火,你们告知朕这只是意外?
他装若疯癫,呼喊道:“传——传——宇文述——传来护儿——传司马德戡——”想了想又道,“传李三郎——”
四爷被传召,也听闻宫中起火的事。
禁卫军骁果军已然逃离三成,其余人等心思各异。这其中还有收容的逃犯,而今司马德戡与宇文述又眉来眼去。宫里起火,是骁果军自己所为,还是受人指使,故意吓唬杨广,这可不好说。
反正,洛阳城之外,四处皆乱民。杨广亲眼目睹了这乱局,只会觉得洛阳已不再安全。
站在大殿里,杨广问说:“北巡之后,当南巡。”
来护儿猛地抬起头来:陛下,您在说甚?
却不想宇文述接话道:“陛下说的是,臣这便去准备江都之行。”
四爷:“……”历史上也是如此,为何是宇文家在江都弄死了杨广呢?杨广面对突厥之祸,面对中原民乱,他避开了!名为南巡江都,其实就是避祸!
看!自己推了一把是事实,宇文家谋划也是事实,司马德戡背叛更是事实,然则,他若不是心存惧怕,只想着避祸,宇文家想要得手并不容易。
就听杨广说:“留来护儿戍守京城——”
四爷看了来护儿一眼,洛阳乃京都重地,需得嫡系的,忠诚的,绝对的精锐驻守。将来护儿留在洛阳,正是宇文家求之不得的。
于是,几乎没怎么停留,御驾南巡,前往江都。
南下的御舟之上,杨广站在船头,眺望洛阳城,而后问身边的李三郎:“你说,朕还回的来吗?”四爷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叹。
杨广不需要别人给答案,等风起了,他转身回船舱,“你跟着吧。”
四爷便跟了过去。
杨广往里走,进去之后站在铜镜前,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等待在一边的皇后,问说:“大好的头颅,谁来取?”
萧皇后:“……”她沉默着上前,替丈夫解开披风,然后取走交给宫婢。
杨广又笑了,肆意已极,问四爷说:“在朕死前,朕还是帝王。”
四爷:“……”他说:“您玩笑了!您便是驾崩了,也依旧是帝王!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是,千百年后,您依旧是。”
萧皇后意外的看了这个李家三郎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说话也是半疯癫。
杨广却畅然而笑:“是啊!朕是帝王!一日帝王,便是永恒!此几人能做到?”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杨勇,朕之兄,嫡长之兄,父皇册立之太子,规矩礼法定的太子,那又如何?登上皇位的是朕!是朕!他呢?早已作古,断子绝孙!”
四爷:“……”那你以为你死了,你的子孙便不用死了吗?在断子绝孙上,倒是也不用比。王朝覆灭无完卵,概莫如是!
至于你跟杨勇之间的恩怨,得有个了结!而了结这个恩怨的人,此刻只怕正轻装简行,追来了!
虽一样是死,死了并无差别,但我得把你的命留到她来——她想要的,爷都会给的!包括你的命!
是的!桐桐准备出发,一路往南。
突厥退兵了:一则援军陆续赶到;二则,诸城有所防备,一时攻打不下;三则,义成公主送信给始毕可汗,谎称突厥之北出事了。始毕可汗急于回援,故而撤军了。
而大隋所有援军,包括桐桐所辖部众,尽皆无粮草为继,此战只能就此而罢休!
两方尽皆损兵折将,无输赢之分。
大隋一寸未丢,突厥一寸未进。
桐桐并没有跟李世民多交流,因为李世民急着呢,而今事态已变,晋阳起兵也要提前。四爷之前打手势的意思自己懂了,他也必然告知了李渊和李世民。
李世民回去要筹谋大事,自然不能久留。
桐桐也要赶往京都,自是有事的,两人对此心照不宣。
李世民也知,此人已经羽翼渐丰,不是谁都能笼络的。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此等英雄必为一方豪强。
可也唯有豪强并起,各成一方大势力,才能清除这天下群贼群匪乱糟糟的世道。哪怕让着天下局部的统一,也可减免庶民之苦。
他拱手:“天下时局至此,唯林公般英豪,方能解黎民之困顿。”便是他日为敌,某亦爱惜之、钦佩之!
桐桐还礼:“此亦林某之肺腑。”
两人寒暄,而后各奔东西。桐桐所带人马依旧不多,将大部人马留给程咬金,“以防突厥卷土重来。”
程咬金:“……”
再者,周法尚带其他将士即将赶到。
雁门郡——此地便是桐桐为自己找的新地盘!此地地处边疆,与突厥接壤,有四十一城。等事了之后,她将再回雁门。
雁门关往北往西,有大片的土地。而今,只能这么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一步看一步,活一天是一天。
杨广身在江都宫,穿短衣,拄着柱杖,每一宫每一院的游玩。
四爷被拉着作陪,游荡于江都宫。
杨广指着一间间宫殿,问说:“好则好矣,然则,缺了些气息。”说着,便遣人:“速速将美人们安置进去,一人一间。将库房打开,各取所需,将屋子全都装饰起来。”
四爷:“……”他告退了。
杨广并不挽留,他看着他的美人们身着华服,住进豪华的宫殿,然后喊人:“请皇后!请皇后来——”
萧皇后被请来了,杨广拉着萧皇后:“你我为客人,去饮宴,如何?”
美人们使尽浑身解数,挽留‘客人’,萧皇后看着丈夫兴致盎然,她只沉默的陪着,面容带笑,不慌不忙。??
美酒入愁肠,日日不得醒。
萧皇后看着美人与陛下皆醉,便起身离开。
谁知半夜,皇上又宣召,要摆酒。
萧皇后去了,挨着丈夫,给他斟酒。
杨广拿了酒壶,也给萧皇后斟酒。而后端起酒杯,示意萧皇后只管端起来,“皇后,到了而今,已然不可挽回。天下人尽皆算计朕,何人敢信?其结果也不过是朕为陈叔宝,您为沈后罢了。”
陈叔宝为陈后主,沈皇后是他的皇后。他是南北朝时期,陈朝的最后一个帝王。此人不理朝政,耽于女色,整日里饮酒作乐。后陈朝被隋所灭,此人归隋之后,依旧沉溺酒色,醉生梦死。而后病死于洛阳。
萧皇后看向丈夫,他以亡国之君自喻,而今不过是等待亡国罢了。
亡国之后,他设想的不过是跟陈后主一样,投降新朝,而后在酒色中死去罢了。
此刻,能说什么呢?
说……若真走到这一步,你我可如陈叔宝与沈后,那子孙呢?
自己的长子封为太子,可是已经病逝!
自己还有次子,难道也都该死吗?
你可认命,但凭什么让我与你一般,让我的子女跟着你我殉葬!人便是再难,难道不该求一好活的机会吗?
这杯酒举起来,跟他碰了碰:此人为夫,甚为不堪!此人为父,何曾尽责?
杨广不知皇后所想,此时倒是想起了父母:“朕为人子,可谓不孝!朕为人弟,可谓不悌!朕为君,可谓不慈不宽!朕此一生,落得如此下场,原也应该!此……乃朕之报应!”
萧皇后:“……”你自领受你的报应!我嫁于你,你给我的尊荣不少,给我的苦难与羞辱亦不少。我不觉得你的罪责我需得承担,你造下的孽需得报应在我身上。
杨广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中点缀的星辰,蓦的,一刻星辰骤然暗淡,缓缓的坠落!
“帝王星——”杨广站起来,“那是帝王星——吾命将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