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48
四爷是眼看着张须陀打了败仗,败给了瓦岗,差点死于李密之手的。
李元吉问说:“这些瓦岗逆贼,早该死了。”
四爷:“……”这是什么脑子?瓦岗会随着越来越多的能人异士的加入,人事变的越来越复杂。争权夺利,内部争斗,足可以瓦解。不管怎么变,这些人执政不成熟,结构复杂,李密等人的性格等等原因都会造成这个结果。
所以,瓦岗的结局是注定的。它容易吸引民众跟从,但是……他们握不住大方向,这也是事实。
既然早知道结果,那算计瓦岗倒是大可不必。
真正麻烦的是朝廷还在苟延残喘,朝臣武将都大隋还寄予希望。这也是之前处理问题所遗留的问题。
当时,宇文化及弑君自立,这才撅了隋朝的根。????
但是现在,大隋还是大隋,虽然王世充、李渊、瓦岗包括桐桐在内,都已经蔚然成势,可只要大隋这杆旗还在,就无人敢冒头,这却不好。
而今,要做的就是把大隋这杆旗彻底的踹倒,而后看看谁先冒头。
只从外部拉扯,一时间是死不了的。除非叫忠于大隋的人逐渐的死心,才有别的可能。
于是,四爷救了张须陀,且看看朝廷怎么处置张须陀吧。
他一边揉着虎口,一边跟李元吉说:“走!上路吧。”
这一上路,便跟张须陀一行撞上了。
张须陀丢了荥阳。
此刻领着数百部下逃窜,得跟救他之人道谢呀!
四爷叫掀开帘子:“张将军莫要多礼,您是一员老将,小子常听父亲提起!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也勿要放在心上。”
张须陀:“……”此人之前来信提醒,自己未曾放在心上。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着实有些汗颜。
两人在路上亲密交谈,极其亲密。
却不知道这一行还未曾到达江都,弹劾张须陀的折子便已经到了朝廷。
监军御史萧怀静上折子弹劾张须陀作战不力,乃是与唐国公李渊有所勾结,故意败给瓦岗!说瓦岗乃是乌合之众,一员老将却轻敌至此,此一败,丢城池事小,背后谋算事大。
而此时,虞世南收到李三郎的信,在信中他极力保举张须陀,夸其有勇有谋,说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云云,该对其宽容处置。
这……张须陀亲近唐国公府,这该是不争的事实吧!
重用张须陀,其结果谁来承担?若是唐国公兴兵南下,张须陀临阵倒戈,献城归降,这得误多大的事?
因此,站在朝廷的立场上,此人便是不降罪,也是万万不能用了。
而朝廷中像是虞世南一样收到李三郎信件的人大有人在,凡是拿到信的,无不以为张须陀乃是唐国公的人。
朝廷上便有声音说:“张须陀丢了荥阳,该杀!”
张须陀有一部将,名叫裴仁基。裴仁基不算有名,但是裴仁基有个儿子叫裴行俭,乃是唐时的宰相。此人在张须陀兵败之后,被瓦岗俘获,投靠过李密。后来在与王世充的对战中,因与人密谋刺杀王世充,事情泄露而被杀。
裴家是何等人家?朝堂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他的手里。
若是张须陀有罪,那作为副将的他,又怎么能无罪?
于是,到了江都左近了,裴仁基将此事告知了张须陀:“将军,此时不走,怕是……”张须陀看着江水滔滔,叹息一声:“诸位身有重伤,不宜前行!在此休整吧。”
裴仁基:“……”这是要给部将找借口不去面君,万一真要是治罪,部将们好脱身,“将军!”
“我为隋将!先帝与我有恩。”
裴仁基往下一跪:“将军!”
张须陀再不言语,转身看见站在船头的李三郎,还是走了过去:“张某知李家三郎之能!若又不测,某将部将托付给恩公。”
四爷看他:“先帝于你有何恩?”
“文帝时,我初为蜀王亲随……”
蜀王说的是杨秀,就是之前连同七个儿子一块被杀的那个蜀王!
“先帝登基之后,汗王杨谅起兵,我跟随大军平叛,先帝简拔于我,任我齐郡郡丞。恰逢天灾,饥荒,粮价飞涨,而先帝又正好对高句丽用兵……一时天灾人祸横行,百姓难以存货。先帝有旨意,开仓赈灾需得请旨!可彼时陛下身在关外,一来一去,如何等的起。于是,我便自作主张,开仓放粮,之后,先帝不仅并未降罪于我,还嘉奖了我。”
四爷:“……”若非你冒着株连全族的风险,擅自做主开过仓放过粮,我还未必会救你!利用你是真,但救你也是真。不过是顺手而已!
再者了,这算是什么恩情?他本就不该罚你,不该杀你。是你替他减小了过失,怎么就算对你的恩情呢?
四爷看他:“先帝不知何为对?何为错么?”
自然不是!
“那他为何所做多为错呢?”他知道你开仓放粮是对的,但他为什么就是不更改他的旨意。明知道,这奏折走一个来回,百姓的尸骨能把深坑填满,为何就是不改呢?“你冒险那么做了,你所统辖的一地百姓得救了。那其他地方,不做不错,错了便有可能错!于是,死了多少百姓,可有数?”
张须陀:“……”
“于你有恩,你便甘愿去领死;这般之恩,宣扬于天下,于先帝的名声而言,是好还是不好?”
张须陀:“……”他摇头:“君王之令,一言九鼎。我不尊君令在先,此为我之罪!君王不罚反奖,此为君王之恩!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便是先帝无恩,我为大隋之臣,吃了败仗,损兵折将,丢城弃民,我亦该领罪!”
说完,郑重一礼,“部将拜托给恩公!恩公莫劝,我意已决,再不更改。”
四爷坐在酒肆上,身后站着罗士信。
罗士信亦是张须陀部署,此人年少,与李玄霸年岁相仿。此人最后投唐,在与刘黑闼的交战中被俘,刘黑闼招降,他临死不降,而后被杀。那一年,他才二十三岁。
李世民赎回他的遗体,后来赐谥号为‘勇’。
此刻,这个少年就站在身后,看着外面的场景。
四爷指了指对面,说罗士信:“坐!”
罗士信不坐:“末将不敢。”说完又道,“敢问公子,末将能为将军收尸么?”
四爷笑了一下:“不用!死不了。”
死不了了么?
四爷没再言语,既然朝廷上下都认为张须陀乃是唐国公府的人,又怎么会贸然杀了他呢?这岂不是要制造嫌隙?
一边嫁公主,一边与唐国公疏远,没有这样的道理。
四爷说罗士信:“点几样你们将军爱吃的。”
须臾,张须陀出来了。五十岁的老将半百了头发,他走进了酒肆,看向了这位恩公。
四爷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张须陀却未去坐,而是道:“恩公求情,某得以保命!”
嗯!然后呢?
“满朝皆以为张某对朝廷有异心……”此亦是恩公所赐。
四爷:“……你对朝廷无二心,此天地可鉴。你能归来领罪,陛下当知你心。”
张须陀颓然:“陛下免了在下之罪,在下……得回老家,安然度日了。”
“长安不错,可愿同往?”
张须陀看向这个少年郎君:“张某活着,是大隋之臣;张某死了,是大隋之鬼!此一生,绝不背弃。”
四爷没留,只端着酒杯晃了晃,饮尽了:“原也不过是个为了‘名节’便不要‘大义’的沽名钓誉之辈。”
张须陀脚步一顿,但还是未曾停留,转身出了酒肆。
四爷看罗士信:“可要去送送?”
罗士信摇头:不了!公子!那是将军的选择,不是我的。
四爷就说赤奴:“放出消息,传之天下!张须陀兵败李密,朝廷本治其死罪,多亏唐国公府从中斡旋,保命归乡。”
赤奴应了一声,便去安排去了。
四爷这才起身,看着江都都飘起的雪花,问罗士信:“此消息传出去,会如何?”
“驻守各地之将领,若是兵败,再不敢还朝?若有不敌,大抵该献城归降。一边是丢名丢官,一边是一样高官厚禄。自然选择后者。”
罗士信觉得,这位李三公子之能不在攻城略地,他的长处在于谋。
好似小事一件,但撼动的是江山根基。
四爷起身,紧了紧披风:“走吧!不日将启程,回长安。”
公主杨吉儿赐婚唐国公府,所带嫁妆……并不算丰厚。因为皇家私库被杨青鸟‘洗劫’了一遍!故而,也着实拿不住更好的嫁妆了。
萧皇后将发簪攒在公主发间:“此一去……需记得你为大隋公主!有大隋一日,你才能尊荣一日。”
杨吉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母后,此一去,还能再见否?”
“只要活着,便能再见!记住,莫管多难,都得活着。”萧皇后的手指轻轻的抚过公主的脸蛋,“一如义成公主,一嫁再嫁,何其艰难的决定?她走了这一步,活着,就能继续走下去,一身尊荣的活着;一如……杨青鸟,她若不是绝处不气馁,又何来而今的林公?”
杨吉儿将嘴角勾起,叫自己笑:“母后,我得笑着。”
“对!笑着!见人就笑,莫管遇到多大的事,都得笑!”萧皇后与镜中人对视良久,才深吸一口气,“只要你是大隋的公主,你就是有价值的!”不管大隋是存还是亡,都是有价值的。
杨吉儿深吸一口气:是的!大隋若是存,我对大隋是有用处的;大隋若是亡,大隋对我又是有用处的。
所以,我定能活下去,活的很好很好!
毕竟,我不会比当时的杨青鸟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