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78

王伯当直言:“魏公绝不肯屈就为臣!”便是引动天下之乱,重燃战火,也在所不惜!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以私交而论,我实不该背弃;若以初心而论,昔年起事,正是因为过不下去了,乡邻尽皆过不下去了!当年老师告诉我山河倒悬、民不聊生,便当奋起而战。而今,老师忘了初衷……可林公始终不曾忘!”

说着,他摸向边上的短剑,身边众将挡在桐桐身前,怕王伯当暴起伤人。

可王伯当没有,他右手持剑,狠狠的朝左手削去。左右小拇指以及无名指的一半尽皆被削下,鲜血淋漓。

这一变故惊了众人,林药郎急着给针灸止血。桐桐拍了拍挡在她身前的人,从后面站出来:“伯当兄,值当吗?”

王伯当苦笑,放下短剑,捡起那两节手指,疼的手不停的颤抖着:“瓦岗此次来三十八人,肯定主公问问,若他们中有人想回瓦岗,恳请主公放他们离开,将此物带给恩师!恩师之恩,无以为报,削指以偿!”

“准!”桐桐亲自去扶王伯当,接了林药郎手里的针为他止疼,“另外,放杜才干离开!赦免其罪,不追其责。”

“谢主公!”

桐桐安排了王伯当去养伤,叫林药郎亲自负责,自己给开药,不假于人手。

四爷舒了一口气:而今桐桐的文武班底基本能搭建起来了。

不过,有两个格外特别的人,这次却没见。

他得空才问桐桐:“褚亮和褚遂良呢?”

桐桐愣了一下:“褚亮和褚遂良?”在我这里?

四爷:“…………”你不知道你的俘虏里有褚亮和褚遂良吗?

褚亮和褚遂良是父子俩,褚遂良是褚亮的儿子。褚亮很多人没听过,记不住,但褚遂良这个人名气很大,是一代名臣。李渊、李世民、李治、武则天,历经四朝。

李承乾被废,李世民打算册立李泰,是褚遂良和长孙无忌说服了李世民,李治这才被册封了皇太子。

李世民在弥留之际,也是把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召到卧室,对二人托孤,说:“你二人都是忠烈之臣,简在朕心。想汉时,武帝托孤给霍光,刘备托孤给诸葛亮。朕驾崩之后,将后事托付给你二人。”

这是当年李世民的托孤之臣。

不过是,他不支持武则天,导致一代名臣晚景凄凉。但是人没了之后,给的谥号是‘文忠’,这是对其一生作为的肯定。

而他的父亲褚亮也不是一般人,都知道李世民有十八学士,而褚亮就是弘文馆十八学士之一。

十八学士乃是李世民的智囊团,可见此人到底如何。

褚亮在大隋就做的官,后来杨玄感谋反,褚亮被牵连,然后被贬谪到西海郡为司户。

薛举起事,西海郡被占据,褚亮和褚遂良父子便成了薛举的俘虏。该是为了保命吧,做起了薛举的臣子。

褚亮乃是黄门侍郎,传达诏令的。

褚遂良做通事舍人,专门管召见大臣等事的。

历史上,薛家父子势力被李世民所平,这父子成了李世民的俘虏,被李世民赏识,简拔、重用。成就了一代名臣。

而今,薛举被你干掉了,他手里的人呢?

“审查呢!”

啥?

“审查,审核!”桐桐看着四爷,“他们跟了那样的主子,这属于履历不清白。我当然要审查,完了还得审核。得看看他们有没有作奸犯科……”

她越说声音越小:“没审查完之前,他们得去薅羊毛。”啥?

“活总得有人干吧!”桐桐看四爷,“就是监狱也得干活,饲养牛羊,按时给羊剃毛。”这个活儿很简单,就薅羊毛就完了,“审查完,没有作奸犯科。就进入审核阶段,看适合不适合继续做官。审核完之后,适合的,名单递来,先考试,我再见人。不适合的,看人家的意愿,结算这一段劳动所得,作为盘缠,回乡去呗。”

这两人在薛举那里当的不是什么大官,小文官而已……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见么。

要是你说这两人曾经真的是薛举的臣子,那……还真的就在薅羊毛。

四爷:“……”我是真服你!给你庾质,你把一块宝当个破石头一样,踢来踹去的!我还心说,这爷俩精的跟鬼似得,不好拾掇。

结果你知道这两人,却不知道这两人就在你手里。在你手里就算了,你把人家安排去薅羊毛了。х?ζ?

武将想杀你,你跟人家较劲的收服。

文臣特别乖,怕死呀!你叫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结果你别说礼贤下士了,咋能埋汰人你咋安排,我怎么就这么服气你呢。

桐桐:“……”薅羊毛怎么了?反正这个流程必须走。不管他是谁?十八学士怎么了?一代名臣又怎么了?

不知人间疾苦不行,这次可以审查的时间长点,叫他们多薅一段时间羊毛。

四爷:“……”人家是与虞世南齐名的宫廷诗人!

桐桐白眼一翻:我的宫廷不需要专门的诗人!

我希望褚亮能写出类似‘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能写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诗句,咱们要的是描绘人间疾苦和不幸,表达的的是诗人对人民的同情,对社会不公的批判。

至于宫廷……宫廷里歌舞升平,你吃的好、穿的好、睡的好,还得为你作诗?

看给你娇的!

你当皇帝那会,也没说送我个诗人,专门讨我喜欢,作诗作词的。

褚亮……换个创作方向吧,宫廷的这个风格,被禁了。

说到这里,桐桐突然想起来了:“虞世南是褚遂良的舅舅吧?”

哎哟喂!你可算是想起来了。在江都宫里,杨广死的那天晚上,你见过虞世南的,虞世南还提了好几个建议!你可算是想起来这个人还有个外甥叫褚遂良呀!

两人说说话,逗逗趣,日子一下子就变的有趣起来了。

但是桐桐呢,不敢叫人知道她跟四爷过的很愉快!一出门就把脸一挫,表情一收,一张严肃脸,写满了忧国忧民。

常青:“……”他回头看了这位李三郎一眼:恩宠日盛!以后必是椒房独宠。

其实宫里也应该有一套制度,比如:逢五逢十可回后宫之类的。

再比如,非召见不得见?

当然了,这些只敢想想,不敢说!估计现在主公是不爱听的。等以后吧,以后寻机会再说。

安顿完朔方事务,该先班师回大利城了。

四爷说你上马车里歇一歇,结果人家不,就坚持骑马,与将士一体。晚上都不会马车里来睡,就在睡袋里凑活。

“你睡马车,我睡睡袋。”这总行了吧。

桐桐坚决不:“……”与将士同甘共苦,懂?

四爷:“……”气的在马车里拉着被子就睡!我这床榻,下面是灰烬,躺在上面跟暖炕似得,帘子拉上里面暖和可以穿单衣。你不上来……不上来就吹你的冷风去!

整天胡天八月即飞雪,而今已经过了八月了,越走天越冷。河里都成了一层层厚冰了!饶是这样,人家就那么冰天雪地里过夜。

要知道你遭这个罪,我去争皇位多划算的!

气死爷了。

大利城就在眼前了,满城的欢呼声。

城里一角,一四处高墙的地方,正干活的一群人朝墙外看了看: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这么大的声?

褚遂良看着铡刀,今天是铡草料。天冷了,终于不用薅羊毛了。这个杨青鸟也不算是太吝啬,终于舍得给羊留点过冬保暖的毛。

草堆里有湿气,如今这天气都懂成冰碴了。抓一把出来,双手冻的生疼。

褚遂良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是一双能写出华采文章的手!这是一双能写出好的书法作品的双手。

他认命的把草放到铡刀口:铡吧!

褚亮眯着眼再三确定:“手拿开了吗?”

褚遂良举起双手给父亲看,然后摁着草的手距离铡刀远远的。于是,父子俩铡出的草……嗯!多不合格。

管事又来了:“二位!二位!这般长的草,这……怎么吃呀?”

薅羊毛薅不干净,铡草又铡不好,这些官儿到底能干啥?

这父子也不太在意,批评就接受,态度良好,一直说在努力,就是不见成效。但是……态度是端正的!

褚遂良跟管事的关系还处的不错,就问说:“这动静……该是林公大胜还都了。”

“这你都猜到了?!”

“梁师都……灭了。”

“是!李三郎入朔方劝降,成了!兵不血刃,平了此贼。”

褚遂良眉头一挑:李三郎!

舅父曾来信,劝自己和父亲尽快投李唐。可薛家父子残暴,不敢露出丝毫意思,就怕性命不保。结果这恶贼父子被灭,自家父子却成了林公的俘虏。

其实,辅佐林公也不是不行。可这位林公并不见俘虏,先给人关起来,一天天的薅羊毛,从早到晚,没个清闲的时候。

折磨人的办法有很多,唯有林公折磨人的法子……看起来大慈大悲,其实是又狠又毒!

舅父就说,李家有麒麟,只三郎这一子,就能笃定,李唐必赢得天下。

而今,李三郎和亲林公,有趣有趣!这李三郎是既想要美人,又想得天下吧。

这般的热闹……可惜,身在这高墙之内,竟是看不着,甚是遗憾呢。

桐桐没叫他遗憾,她要去见大宁公主,临出门了,交代常青:“给我准备一套囚服……”

甚?

“两身!雍王也去!我俩去高墙里住几天……”跟褚家父子当几天狱友去!

这一起扛过枪是交情,一个分过脏也是交情吧!咱去跟他们父子分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