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77
响鼓何需重锤?
但是桐桐用了重锤,借着酒劲,她起身,将酒杯端起:“忠者,古来君王皆言,当忠君。而我则以为,忠民忠国,先于忠君。君若贤明,自当以民为重,以国为重。君若昏聩,害民误国,忠君则是助纣为虐!
假使有一日,林桐变了!变的往日昔日初衷,天下尽可反!大丈夫以忠义立身,忠于一人乃小忠小义,忠于民,忠于国,此乃大忠大义。若一人之利益与民与国利益相悖,当如何?私以为,当舍小忠义,成就大忠义,诸位以为如何?”
“善!善!善!”
桐桐示意:“满饮此杯。”
“满饮!”
庆功酒,酒之酣然放散。
王伯当并未喝多。他被安置的极好,温暖的房舍,身上的裘皮,竟是有些出汗了!这一出汗,人便焦躁。
焦躁到躺不下,坐起身来,倒了水出来想灌一碗凉水缓缓。可含在嘴里,水竟然是温热的。
他站在窗口,任由冷风吹:忠于一人为小忠小义!忠于一人为小忠小义!
当日起事,所为何来?
因为活不下去了!因为周围乡邻尽皆难以活命,故而,揭竿而起,只为有天平日子过。后遇恩师,恩师说服,这才一起投了瓦岗!
可瓦岗是李唐敌手么?李唐因与林公联姻,边陲安稳。王世充不得人心,唐军所过之处,无不投城!他只能固守洛阳,而后求助了窦建德。
可李世民并非泛泛之辈,此人麾下文臣武将汇聚,王世充必败。
其实,老师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投降李唐。可林公说的对,老师嘴上不说,但对‘李氏当天下’之谶言却深信不疑。
别人投李唐,便自此任命,时局至此,那便如此。
可老师祖上与李渊祖上是一样显赫,一样姓李,他不坚持到底,怎么能知道‘李氏当天下’忠的‘李氏’不是说他呢?
人人皆赞老师‘谋无不中,量无不容’,如此看来,他只是想叫人觉得他与古来明主比,丝毫不逊色。可偏偏的,做出来的给人看的,与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自己不是勋贵出身,老师能与自己相交,那是折节下交,是看的起自己。若非如此,自己这般出身的人,如何能高攀上。
可而今有人,从不以出身高自居。与之相反,她更看重庶民。
进入朔方,将其原有官员尽皆罢黜,关押,而后调查。紧跟着,便是深入士卒百姓中间,听他们怎么说。
可有冤屈,涉及到哪些官员。据说,薛举麾下的文武官员尚在审查期,没有苛待。只是着人调查,查一查这个人这些年的作为。
该杀就杀,该关押就关押,侵占了别人的财产,就要拿他的财产还给人家。
故而,无民不拥戴。
当地的富户被夺了家业的,竟是从没收的资财里退给人家。不会为了敛财而伤民本。
只这一点,谁能做到?正是笼络士子人心的时候的,她不为了收拢人心而含混过去,如何不难得。
这么站了良久,躺回去才睡着。
早起演武场的呼喊声将他惊醒,他起身,往演武场去。远远的,便听见欢呼声。
走近些,就看见林公跟单雄信一人一马,一人一马槊,在校场上来回。单雄信刚开始不敢尽全力,可林公步步紧逼,叫他不得不尽全力!可这一尽力,竟是觉得旗鼓相当!可看林公应对自如,不见疲态,便知这远不是她的实力。
罗士信在边上看的技痒,翻身上马,“单兄,罗某来助你。”林公留着力呢,单雄信竟是久战不下。
这边罗士信才过去,杜才干看了看,便骑了马,催马前去:“林公,杜某助你。”
桐桐大笑着应了,四人两组,两两对阵。
打的难分难舍,呼喊声震天的响。
四爷翻身:这个觉是睡不成了。
昨晚桐桐醉酒,是真的醉了。她睡下了,想说进去看看吧,常青拦了,指了指隔壁:“您的寝室在隔壁。”
行!隔壁就隔壁。
好容易歇下了,半夜才睡着。天蒙蒙亮,外面就开始闹腾。她这个主公做的,那是真的很勤勉。
勤政若此,爱赖床的毛病着就不治而愈了?
他咕咕哝哝的起来,玄奴赤奴伺候的梳洗好,他也就一身劲装的往演武场去。
好些将领都在边上观战,对他也还算是客气,称呼他为雍王。
庾质对他最温和,毕竟救过庾质的命。
两人才要寒暄的说几句话,四爷的面色就变了。他看家对战中,杜才干手心一翻,一把短剑才袖子里抽出来,突然背后下手,朝桐桐的后心捅去!
“不可——”
“大胆——”
“小心——”
桐桐焉能不防,杜才干对李密十分忠心,历史上都是在李密死后了,这个人豁出命也要杀了背叛李密的邴元真。
可见其忠心程度。!
他主动提出与自己一队,她就有所防备。这人选的实际非常好,单雄信与罗士信意队,两人的马槊同时扫过来,桐桐横挡,以一抵二人之力。
此时,杜才干作为队友奔上前来,按照一般思维,这当然是队友前来协助了。他却在这个时候,背后下手,这分明就是舍了他的命也要杀了桐桐,替李密把事给办完。
桐桐防备,身子不偏,斜着挂在马上,对方的刀尖刚刚触碰到盔甲,桐桐一动,刀尖与盔甲摩擦,摩擦出了火花!
而与此同时,单雄信和罗士信同时出手马槊朝杜才干的手臂打了过去。
桐桐更看见人群里,王伯当举起了弓箭。此人乃是神射,那箭簇冲着杜才干手里的短剑……三人同时出手,两马槊打断了杜才干的手臂,王伯当一箭射飞了杜才干手里的短剑。
杜才干看着出手的王伯当,满眼不可置信:为甚?
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你一箭就能要了林桐的命。或是抬手杀了李三郎便是!罗士信在场上,他没守着李三郎,杀他轻而易举。
不管杀了这两人中的谁,咱都算是完成了主公交给的差事。
我算好了,这必能得手的!
为甚?为甚这般良机你不把握住,还将箭簇射向我,你是要救林桐吗?单雄信真背弃主公,此情有可原!你呢?你呢!
杜才干看着皇甫绾带着亲卫过来,刀架在脖子上。他大声喊道:“主公所托之事,交托尔等了!”说完,脖子一歪,就要往刀刃上撞去!
桐桐手里的马槊一挥动,拨开那刀,
杜才干眼睛闭着,一心求死,未死成。他抬眼看去,林桐脸上并无怒色,只是很平淡的说皇甫绾:“缚住他,先关着,叫他冷静冷静。”
来整凑过来,低声道:“主公,瓦岗诸人皆不可留。”
桐桐拍了拍他:“杜才干忠心李密,知其他三人背叛李密,想借咱们的手杀三个叛徒!咱可不能上当。单雄信与邴元真乃是翟让嫡系,他们背叛李密是真!投靠咱们……只是机缘巧合。但肯定无伤我之意!而王伯当……李密之于他来说,亦师亦友!此人能救我,便说明其志已动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莫要担心!”
正说着呢,单雄信、王伯当、邴元真三人放下了武器,跪在了面前。
桐桐将其一一扶:“请起!我知单兄当时之言为真,投奔乃是权宜之计。我知王兄与魏公相交莫逆,而今正是两难全之际。”
王伯当复又跪下:“主公,我有一言。”
桐桐:“……”她没有再扶,而是认真的点头:“你说,我听着。”
“主公之言,如重锤在儿,振聋发聩。我师李密,出身高,郡望姓氏,气度不凡。从杨玄感,败,而后逃亡数年。逃亡期间,朝廷回不去,家乡回不得。他投奔过郝孝德,可惜,其人不孝无德,未能看重于他;而后投奔王薄,王薄鄙薄于他。辗转于各义军之中,不得明主。
而后他遁入淮阳,做了教书先生,下臣有幸拜入门下,我与魏公有一段师生之缘!是老师告诉我,便是低如尘埃,亦该有凌云之志!老师不曾鄙薄我市井出身,悉心教导,实有知遇之恩。
可惜时日不久,有人举报老师,老师不得不逃亡。他逃入雍丘县县家,当时的县令丘君明家中,此人是老师的妹夫。此人不敢将老师留在家中,便送到一叫王秀才的游侠家中。那游侠倒是仗义,留了老师,且将女儿嫁给了老师。
本如此可以躲过稽查,却不想丘君明的堂侄为了赏金,把丘君明和王秀才都给卖了。老师逃跑,这二人被缉拿之后,斩首示众,已然惨死。”
桐桐:“……”他的妹夫怕藏在家里,太容易被搜查了,于是,将他托付给可靠的人!那个游侠,藏匿了他,救了他,且将女儿许配给他。
可他自己跑了,他妹夫,他岳父,他妻子呢?都已经成了刀下鬼!
咱就说,换做你,你能做出这样的事吗?你的命是命,这些人的命都不是命?
什么英雄豪杰?一个知遇之恩,你拼死一报!那别人对他的救命之恩呢?他的命比别人的更贵重吗?
“主公昨日说到谶言,不知主公听没听过一个歌谣。”
桐桐摇头:“倒是不曾听过什么。”
“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王伯当说着,便叹了一声,“此乃从东都传出的歌谣。”
‘桃’——逃。
李子——李姓的男子,李家的儿子。
勿浪语——浪本没啥意思,重点是勿语!勿语=密!
所以,这意思是说:在逃的李家子密,就是那个当天下的人。
桐桐:“……”她看了四爷一样,这般有指向性的东西,我怀疑是李唐炮制出来转移视线的。咱就说:你有没有参与吧?
这歌谣流传的,李密怎么可能甘心——他一定坚信他就是未来的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