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痘印
“娘,您就别凑热闹了。”
纪长卿扶额。
“一家老小齐齐上路,叫人怎么想?”
“知道的,当我假公济私带家眷游山玩水;不知道的,还当我携家带口投奔叛军呢。”
冯清岁:“……”
戚氏冷哼了一声。
“你连自个的性命都不在意,还在意别人怎么想?”
纪长卿长叹了口气。
“虽然京师第三营明面上归我统领实际上归提督调度,但我也算领了兵,陛下如何会允您随我离京?”
戚氏瞪他:“你若肯留在京城,我用得着当人质?”
冯清岁宽慰道:“娘,您别气,回头我帮您说服二爷留下来。”
戚氏:“你也给我好好待在京城!”
冯清岁:“……”
纪长卿:(^w^)
“还笑!”
戚氏逮着他狠狠骂了一通。
半晌后,冯清岁和纪长卿两人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从慈安堂出来。
“娘中气真足呀。”
冯清岁感慨。
纪长卿木然点头。
“这钦差大臣应该让她来做。”
冯清岁:“……”
她回头偷偷看了一眼,小声问道:“二爷还做不做这钦差?”
纪长卿面无表情:“你觉得呢?”
圣命又不是媒婆说亲,想拒就能拒。
冯清岁顿时了然。
“那我先准备一二。”
纪长卿拧眉:“你真要跟着去?”
“还有假的不成?”
冯清岁笑道。
“我师父如今被严密看守,我无计可施,旁人也无计可施,暂且不用担心。不如趁这空档了一点恩怨。”
纪长卿:“……”
恩怨都得排队了结,简直比他这个丞相还忙。
“既如此,”他缓声道,“我推荐你当个随行医官吧,名正言顺一些。”
冯清岁眨眼:“随便推荐一下就能当医官?”
纪长卿:“……”
“我的推荐跟旁人的能一样吗?”
冯清岁莞尔一笑:“多谢二爷。没想到我有生之年也能捞个一官半职。”
又道:“这官能辞的吧?”
可别回头她跑路还得背个擅离职守的罪名。
纪长卿:“……”
这是有多怕自己被套牢?
“随行医官是指临时征调的民间郎中,或者太医院派遣的低级医士,无正式品级。”
冯清岁:“……还以为多少算个官儿呢,原来只是役徒。”
纪长卿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若想进太医院,做有品级的医士,我也可以推荐。”
冯清岁摆摆手。
“我已经是三品诰命夫人,知足了。”
纪长卿:“……”
这会倒是想起自己还有个诰命了?
冯清岁要离京,自然要跟师父通个声气。
第五轻轻在凤仪宫专心编纂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收到冯清岁的飞鸽传信,才知河州决堤和民乱之事。
脸色骤沉。
夜里皇帝过来凤仪宫,又要宿在偏殿时,她去了偏殿找他。
“最近频下暴雨,金河沿岸是否有州县受灾?”
皇帝眼底因看到她而浮起的笑意瞬间沉了下去。
“便是有州县受灾,也影响不了你编撰医书,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我想去赈灾。”
皇帝脸色又冷了几分。
“大熙人才济济,轮不到一国皇后亲自赈灾。”
“你明知我担心的是什么。”
第五轻轻拧眉。
“今年春夏气候都一反常态,极可能滋生大疫,受灾百姓本就餐风露宿,缺衣少食,遭逢疫病的话——”
“朕从太医院和民间都征调了大夫担任随行医官,他们会随大军前往灾区,你不必操心。”
皇帝打断她的话。
“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关心关心朕的龙体。”
第五轻轻定定地看着他:“若有大疫,你打算如何应对?”
皇帝看向窗外瓢泼而下的大雨。
“皇后,你应该少做最坏打算,多为国民祈福。”
第五轻轻唇角露出一丝嘲讽。
祈福若有用。
江州当年就不会尸山血海。
她转身回了寝殿。
将自己整理的各种疫病的救治策略,抄了一份传给冯清岁。
冯清岁随她多方游历,也曾经过疫区,对她的救疫策上写的大部分疫病救治方案都很熟悉。
只有一样例外。
痘疮。
师父居然列了预防痘疮感染的方子。
“痘疮竟可以预防。”她惊诧不已,“只要接种过牛痘就不会感染。”
这么简单的预防方式,为什么没有推行开来?
莫非是师父新近发现的方案?
她蓦地想起什么,挽起左臂衣袖,上臂赫然有两个豆大的圆形凹痕。
师父带她离京后,去的第一个州府是云州。
彼时她还是个小瞎子,什么也看不见,师父说要划手臂防病,她就随她划了。
一共划了两次,间隔大概三个月。
每次划伤后都会出现脓包,留下凹痕。
学医后她曾问师父这是什么防病方式,师父推说日后再告诉她。
这一推,就到了今时今日。
不过种痘虽简单,痘种却不好得。
师父在方案里写了,感染痘疮的牛不常见,即便有,症状也可能很轻微,难以识别。
且不是所有痘种都好用。
须得提前搜寻,集中养殖,培养痘种,才能大规模接种。
虽说近些年不曾大规模爆发痘疮,但闹灾的话,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事先准备总比事后懊恼要好。
她誊抄了一份,送去沧海轩给纪长卿。
纪长卿阅毕,视线久久停在痘疮防治方案那一页。
“怎么了?”
冯清岁疑惑问道。
“种了牛痘的人,跟得过痘疮的人一样,不会感染痘疮?”
他重复着方案上的语句。
冯清岁点头。
随即把师父给她种过牛痘的事说了,又给他描述了痘印的模样。
“给你看看也行。”
纪长卿一听痘印在上臂,忙道:“不用了。”
非礼勿视。
缓了下心情,问道:“你师父提过她什么时候发现这种预防方式的吗?”
冯清岁摇头:“没提过。她给我种牛痘时都没直说。”
“可以帮我问一下吗?”
冯清岁不知他为何对发现时间感兴趣,但还是应了下来。
回院便给师父传了信。
第五轻轻收到信鸽送来的信笺后,看着上面的问题,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信鸽不耐烦地啄了啄她的手指,催促她回信。
她才在信件背面写了个时间。
“二十七年前。”
一刻钟后,收到回信的冯清岁将答案告诉纪长卿。
纪长卿也久久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