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国公的芍药香囊

半柱香前。

温执素亲手用茶水把自己的裙摆浇湿了,苏岚沙目瞪口呆。

“若你不为我保密,我便不准你做我嫂嫂。”苏岚沙点头如捣蒜。

温执素先温明月一步随了宫人去内院更衣,临走前看了一眼兴味索然、闷头喝酒的厉国公。

晏玄奕没再看她,她心里有些打鼓。

本就是将计就计,她猜后院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无非就是皇家的桃色故事。温明月想借他人的手除掉她,那她自然可以背靠国公,让温明月被反噬。今日离席的几人,手段最为厉害的便是恒暘长公主。

她一路侧耳谨慎前行,前面的宫女低声道:“后院命人已清扫干净,小姐可放心更衣。”

她才放了心,一路无事,还特意赶在了温明月后面回来。

温明月回了席,因温家女儿席面都在一处,便同她客套:“姐姐刚刚怎得离席了?是有些不舒服?”

“刚刚有个宫婢,看妹妹跳舞入神,不小心将酒撒在我衣裙上。只得去后院更衣。”温执素说完,又有些吞吐,“不知是否是春日闹猫?我更衣时似听到几声猫叫,原想着去看看,出来后却又听不到了。不知妹妹可在院中见了猫?”

温明月不知她话里有几分真,敷衍了句:“未曾见过。”

崇清那边说过,温执素只要去了后院,必定会被长公主发现。她这边没有任何异常,那必定是温执素中了招。

温明月放下心来。

恒暘长公主先前称不胜酒力,去园中赏花。此时醒了酒,回了宴席,脸色却不太好看。

温执素看到恒暘长公主回了席,心下了然。

太子妃找话题同恒暘长公主聊天,说起刚刚被三皇子夸赞“洛神之姿”的舞蹈,长公主未曾见到有些遗憾。

玉做的装饰与铃铛,起舞时便相互撞击,发出叮当清脆之声。

恒暘长公主恹恹的表情,突然来了兴致,“哦?是哪家贵女献舞?”

太子妃见她表情缓和,说的更卖力,“便是那边第三排,月白色裙子那姑娘。温家二小姐,温明月。”

恒暘长公主的目光向温执素和温明月那边看去。

温家女眷本就在同一处,此番长公主看过来,温明月更加确信了,温执素已成功得罪了长公主。

计划中有人会将布料残片落在隔壁,装作是不小心挂破了一小角。

长公主一查便知,宴会内只有一个穿了那款布料衣服还去过后院的人,便是温执素。

温明月笑得有些得意。

落在恒暘长公主眼里,便是挑衅。

区区镇国将军之女。

若不是萧老将军为救这个温将军而死,她也不必和亲!

想到此处,恒暘长公主更是生气。

借口离席,回了公主府。

厉国公和太子妃恭送长公主,晏玄奕状似无意地看了温执素一眼,二人正巧对上。

晏玄奕点了点头,也离了宴会,去园中散散酒气。

温执素收回目光,刚才苏岚沙在此处坐着,她竟未发现温容换了一身白衣,带着面纱,藏在人群里。

看来就算是丢脸,也要赖在这不走。

足可见今日宴会的份量。

姬家赵夫人今日也来了宴席,过来同她说说话。见到温明月,自然客套地夸了刚刚的舞姿。

温执素打趣道:“二妹妹此前便以才情闻名于京,今日之后,洛神之名更是响遍世家公子们的心中。姐姐实在是自愧不如,还好娘亲知我不成才,颇有远见地为我订了婚约,更承蒙夫人与公子不嫌弃我。”

赵夫人知她是谦虚。

温执素常常过姬府受赵夫人教导,自是知道她聪慧过人。

赵夫人拍了拍温执素的手,“你呀!小嘴抹了蜜。”

温明月见状更是羞红脸,连忙称谬赞。

三人有说有笑。

无人理会温容,她却把三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忽然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了自己的亲姐姐,温明月。

明月。

真是皎皎如天上月。

洁白,无瑕,世人皆爱。

温执素撇了温容一眼,见她手中将裙子攥地死紧,笑意更深。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她有些轻松,也想去园子中赏赏花。

不知道晏玄奕今日怎么来了,喝酒赏花像个闲人一样,看起来是被胁迫而来。

晏玄奕今日确实是被逼的。

他本来就对此类宴会毫无兴趣,净是庸脂俗粉。五颜六色的花裙,矫揉造作的声音,不如在地牢里多审两个犯人,杀几个人,让他觉得痛快。

但是老国公不同意。

昨日,老国公进了他的书房,把一个银色鹤纹衔芍药的香囊拍他桌上。命他明日必须去探春宴,将此香囊送给一名姑娘,否则便认定他有断袖之癖。

舍了老国公的老脸,也要向恒暘长公主讨十个面首回来。

若是将香囊丢了,三日内没见姑娘上门,就以国公府的名义广发帖,给他一人开个相亲流水宴。

厉国公的名声虽然可止孩童啼哭,但架不住厉国公貌美,想嫁入厉国公府的人绝不少于姬府。

只不过碍着国公的冷脸,不敢上前罢了。

总之,哪种结果都很可怕。

晏玄奕拗不过老国公,拿了香囊赴了探春宴。

此时他正拿着那个烫手的山芋,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月三探春宴,若是有情的男子会赠女子芍药。

这香囊上鹤衔芍药……

他闭了闭眼,实在是土。

但是若他真的随便给了谁,先不说他是否愿意与那人共度余生,只怕是第二日就要被老头子按着头塞入洞房。

实在是烫手。

远处,忽然有人哼着歌过来。

一袭靓色衣裙。

晏玄奕稍作思忖,把香囊丢在了地上,施施然走了。

待赵夫人去拯救被女儿家围满了的儿子,哥哥又被苏岚沙叫到一旁送了芍药花,温执素便自己进了园子。

此时宾客们随开始走动,但因着送芍药定情的习俗,皆停留在园子的外沿。

走的深了便找不到人,不利于今日相看的目的。

温执素自然是那个大闲人,婚约在身。狂蜂浪蝶都去找姬彧了,苦了他。

她哼着曲,欣赏满园繁花。

今日诗情画意的好氛围,到让她想起一首诗。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她自穿书后便很久没有如此的平静时光,上一刻还在同温明月尔虞我诈。

每日的算计,皆是要送她死。

前世她也一直很忙,父亲将集团公司交到她手中,正赶上行业最动荡的时候,她的处境很艰难。大刀阔斧剔除腐肉,甚至断臂求生,奔向新的转型方向,终于初见曙光。

她好不容易得以喘息,却知晓了父亲还有一个私生女,温明月。

其实她本不叫温明月,许是觉得这个名字可以抢了自己的一切,便一同用到书中。

温明月出现了,不争不抢,只求父亲能给她优渥的生活。

父亲同意了,但他已不管事,便只能由她来照顾这个妹妹。

她原以为温明月是个老实本分又知足的人,毕竟展现给她的模样就是如此。

所以不曾对她有什么太强的戒心,但也并非很亲近。因为公司转型入了新的赛道,需要冲到头部扎根立足,她很忙。

她身体逐渐有些透支,病了。公司暂时托管给心腹。

温明月送来了一本书,说是碰巧看到了同名的,觉得有些新奇。

她在家里养病,闲来无事便看了。

那书似乎有咒,翻开便不想合上。她花了一下午时间看完了,心头有些不适。

书中的同名之人,被当胸一箭射穿,她忽然心口一滞。

温明月晚上来看她,她远程开了门。

因着小说里的剧情和姓名,她还有些恍惚,视线都有些模糊,行动迟缓。

一起身,书掉在了地上。

温明月将门关好,快步走上前,直接一刀捅进她的心口。

她倒在血泊里,血逐渐浸润了地上的书页。

耳边传来最后的声音是妹妹的讥笑,“喜欢这本书吗?是我专门为你写的。”

“我来,便是要夺走你的一切。你的灵魂也将困于书中,被我咒杀。”

她至死,都在为他人做嫁衣。

她是恨的。

这一世的世界,更是为了咒杀她的灵魂而存在。

所以她不会对温家几人手软,她也不会屈从于该死的剧情。

她要打破这个世界的定局,走出自己的路。

短暂的平静,如此难得。

她慢慢哼着歌往园子深处走,见到了衣角绣着银鹤的身影,袖袋中落了一个香囊。

香囊滚落在地。

她走过去时,晏玄奕人却不见了。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她拍了拍香囊上的土,看清了鹤衔芍药的图样。

噫。

国公爷怎么这么土味。

鹤衔芍药。

可对,牛嚼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