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外祖母的寿宴

“温大小姐,昨天下午主母和公子因生意的事情出了城,今日不在府上。”姬府的门房客客气气地说。

温执素问:“他们去了哪里?发生了何事?”

门房回:“生意的是事情小人也不懂,去了哪里夫人并未告知,只说是三四日左右便回。”

客气而委婉的说辞。

温执素点点头,回身上了马车。

三四日的路程,若是赵夫人和姬彧一同出门,定是要乘坐马车。

马车来回只要三四日的行程,也就是在京郊这片区域,这片区域无农户田庄,多高山河流,做哪门子生意?

姬家高门大户,生意皆是与其他商贩合作,不可能由主母出门拜访农人。

京郊渡口来回远不止三四日,生意之事定是幌子。

趁着昨日下午便出了城,如此着急。

如此着急……

莫非是知道了母亲的消息,去了孤云观?

哥哥一人一马,回时马上带了人,来回路程费了近三天的时间。

京郊三四日的马车路途,正巧可去孤云观。

这个楚姨娘,都困在了倒座房,还能往外通传消息。

她怎么可能是一个身世简单的越州将领遗孤?

那日捉奸时温宏礼气得发晕,都记得提醒婆子遮住楚姨娘的背,后来楚姨娘赤着前身挣扎,他也没再管。

她那满背的刺青,定是藏着秘密。

不知晏玄奕何时能查到线索。

明日,三月十一,是萧老夫人的寿辰。

她和大哥多年未登门拜访萧家,可借此机会探一探萧家人的情况,顺便为外祖母贺寿。

一月前她拿了姬彧给的私房钱,在东市订了两样东西,今日取货。

温执素定了主意,先去了东市为老夫人取寿礼。

姬家的事情,婚约推迟已成定局,正和她心意。

正巧在东市,她便顺路去了月满楼,还是从侧院门进。

雪寻和霜临都在,一见她如见救星,连忙给她送上了顶层。

温执素一上来,就看到晏玄奕正支着胳膊闭目养神。

今日日光正好,透过窗返过木质的地板,给他覆上了一层暖暖的光晕,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少年公子,不是心狠手辣、令京中官员闻风丧胆的厉国公。

厉国公监察百官,凌驾于御史台,直属于皇帝,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他还同时分掌兵部。

自古,御史之人不得干政,监察加兵权乃大忌。

皇帝如此放心他,是因为死死捏住了他把柄,知他不可能背叛。

书中厉国公的身上圈套,不比她少。一个权倾朝野的国公,成了某些龌龊阴毒之人称帝封后的垫脚石。

他若是表现的好,帮帮他也不是不行。

未来的事虽已经被改变,但有过去为参照,一切仍有迹可循。

温执素轻手轻脚走过去,跪坐在晏玄奕对面的软垫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伸出去描绘他的鼻骨。

是她很喜欢的鼻子,骨骼感鲜明。山根连着眉骨像绵延的岭,鼻梁高挺,鼻背形成一个陡坡,连同眉骨将一双眸子半围住,似翻越沙漠孤丘,出现一湾清泉。

最妙的是,鼻背上有一颗浅浅的痣,格外性感。

她的手指顺着人中落在他的唇上,轻轻摩挲。

晏玄奕的睫毛如蝶翼振翅般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眼神有一瞬迷蒙,让人想狠狠欺负。

见到是她,瞬间恢复清明,带着熟悉的冷漠。

居然是真睡着了。

她还以为他故意勾引,装睡。

温执素收回手,问道:“那副图查的如何?我路过东市,顺道来看看你。”

晏玄奕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哑着嗓子回道:“查了玳国所有的典籍,没有结果,应该不是玳国的纹样。楚浣是温宏礼从越州带回的人,我已经派人去了越州查,估计要等一段时间。”

他清了清喉咙,喝了杯茶润嗓,又恢复了那淡漠而磁性的声音。

“她被我关起来了,倒是不急。”温执素伸手,讨了厉国公亲手倒的一杯茶,“你在这还是多有不便,今日我有些时间,我同你回趟国公府。”

晏玄奕扭头看了一眼楼梯处,想必是猜到了有人泄密。

他在这确实睡不太好,但也还能忍受。

一个无人撑腰的嫡女,还要查通敌证据,她在温家的日子举步维艰,他便一直没有麻烦她。

京中的势力复杂,探子太多。他们二人越少接触,越不容易被怀疑。

晏玄奕也不矫情,带温执素换了身衣服,坐了他的马车回府。

温执素命春灵戴上她的帷帽,乘自家的马车先回府,掩人耳目。

她到了国公府,直接将婚约推迟的事情拿出来安抚老国公,反正过几日便传出消息,提前说出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老国公听了消息,又见她一身银鹤纹的衣服,捻着胡子笑得牙不见眼,留温执素用了晚膳。

用过膳,同晏玄奕下了会棋。趁夜深,被他带着送回了挽梅院。

她出门前已同大哥约好,明日一早一同去贺寿,温执枫也告了假。

温执素命人将银鹤纹的衣服洗净收起,回屋便早早歇息了。

梦见了越过沙丘后有一汪清湖,太阳照过来,湖水是墨绿色的,像块宝石。

一声轻响,突然她掉入那清湖中,湖水浸湿了银鹤纹的衣衫,十分沉重将她死死拖住,动弹不得。

只能缓缓往下坠,直至周围漆黑一片,水冰冷刺骨。

不能喘息。

肺好像要炸掉。

“嘶——”

她猛地睁了眼,大口大口喘息。

窗外的天色已经微亮,正巧春灵端了水进来,正要喊她。

“小姐,做噩梦了吗?”春灵连忙端了杯水过来。

“……我没事。先帮我梳妆,今日要去给萧老夫人贺寿,要端庄些。”温执素心中有个怀疑,她没说。

她今日穿了一件苏梅紫的襦裙,搭山矾白的褙子,整个人灵动又活泼。大哥也难得穿得隆重,一身白青色的锦袍束白玉带,少了几分武将的味道,看起来斯文许多。

当年萧家认定萧雁笙是被妾室逼去了孤云观,两家早已断绝关系,已十几年不曾来往。

萧家门房也并未见过他们,他们也没有请柬。一听是镇国将军府温家,碍于将军府面子,不情不愿地进去通报。

再出来时反而毕恭毕敬,“温少爷、温小姐,老夫人有请二位。”

温执素与哥哥对视一眼。

因为萧老将军死后萧家没落,来祝寿的人并不多,所以他们不用等候,直接进了前厅。

温执素有七分萧雁笙的模样,大哥则肖似外祖父。萧家人一见他们二人,还以为是萧家的远方表亲。

一听是温家兄妹,脸色有些不爽。但碍于礼节,未有表示。

萧老夫人坐在主位,招呼他二人走近些。

温执素连忙见礼,祝寿:“外孙女儿温执素,为外祖母贺寿!祝祖母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献上了自己的贺礼,是一串刻了多种字体的万寿檀木十八子手持,坠着碧玉蝙蝠的背云和红宝石的缀角,寓意长寿多福。

萧老夫人指尖轻抚,连胜夸赞,拿起手持佩在身上做了压襟。

温执枫也颂了贺词,献上一尊阙罗高僧加持过的玉观音,乃药王观音像,寓意无病无灾。

萧老夫人点头赞许,口齿清晰说道:“难得你兄妹二人如此巧思。快些过来坐。”

萧家人见两位小辈诚心祝寿,便也松了眉头,热情招呼。

有丫鬟拿了个小凳,温执素被拉着直接坐在了萧老夫人旁边。

萧老夫人娘家姓崔,乃是富甲一方的大户,虽已过六十,依旧气质端庄,举止优雅。

满头银发用翡翠玉钗梳的整整齐齐,脸上的褶皱沉淀着岁月的痕迹,今日容光焕发,目光清明,眼周虽有些浮肿但瑕不掩瑜,看起来身体也十分硬朗康健。

正所谓,岁月从不败美人。

萧老夫人牵了她的手,细细同她话家常,同她讲了许多母亲的旧事。

温执素觉得有些奇怪,书中母亲萧雁笙自生下她没过多久便去了孤云观。

温执素的童年记忆有些模糊,所以她并不确定母亲离开的确切时间,但母亲留下的书确实是启蒙用书。

按理说,外祖母应当知晓自己的女儿身体孱弱,更是十多年未曾归家,甚至已经……

但,为何提起母亲,外祖母却是十分的高兴与怀念,并无一丝悲戚?

就连他们的大舅舅萧雁冲,见他们二人贺寿后,态度立刻从审视变得亲昵,这个转变未免也有些太大了。

礼物虽贵重,萧府和崔家并不是缺钱的人家。

看着温执枫同舅舅二人相谈甚欢,舅舅甚至欣慰地拍着大哥的肩膀,根本不像是两家十几年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萧老夫人毕竟出身于商贾大户,年轻时便八面玲珑。

看到温执素探究地审视萧家人的言行,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丫头,老身有些累了,你陪我进后花园里坐坐。”

温执素搀着外祖母起身,外祖母的龙头杖上镶了一颗硕大的老坑翡翠,绿得惊人,旁边嵌以八宝玉石和螺钿,装点的龙头栩栩如生,险些晃了温执素的眼。

“枫儿,你也来。”

温执素暂且按下心中的疑惑。

祖孙三人,一同去了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