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墨应丞,你快看!”苏壳黎激动地朝墨应丞喊。
一旁的墨应丞在听到后,便顺着苏壳黎的手指方向,将视线落在了年轻男人的竹篓中。
只见竹篓中,正躺着三四十条肥嘟嘟,不停晃动着触角的虫子,它们搅缠在一起,涌动着躯体。
但是却没有出现跟羊咩野农场里的那些莫及虫一样很快繁衍出另一条虫子的状况。
“墨应丞,这些好像我们羊咩野农场那边的虫子。”
苏壳黎伸手去掐了一条虫子验证后,决定用上可能的语气。
单是从虫子的外观判断起,两者之间很像,但凭着不会繁衍出另一条虫子的特征,苏壳黎就没有作出绝对的判断。
“是好像。”
墨应丞也上手弄了几条,同样没有出现像羊咩野那边的虫子蛄蛹一下生出下一条虫子的情况。
“墨应丞,你说,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不试着让他清醒过来?”苏壳黎指了指那个还在不停撞树的年轻男人。
“可以。”墨应丞点了点头。
“那,是你打他一巴掌?还是我来打他一巴掌?”苏壳黎有点激动,又跃跃欲试地看着墨应丞。
其实苏壳黎也没想那么暴力的,只是此情此景总觉得肉体的刺激会来得更加有用。
“你想……”墨应丞抿唇看着已经摩拳擦掌的苏壳黎。
“我啊?好的。”苏壳黎只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话。
“那我就打他一下,看看他能不能醒”
苏壳黎往手心吹了一口气,走近年轻男人的旁边,正准备给他呼一巴掌过去的时候。
墨应丞却突然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腕。
“哎,你干嘛?不是说好让我叫醒他的吗?你怎么反悔了?”苏壳黎恼火地看向了阻止她的墨应丞。
“我是想说,你为什么不用水把他泼醒?”墨应丞又一用力,将苏壳黎迅速拉到他那边去。
“啊——疼——”
一下子没注意角度,苏壳黎的额头猛地撞上了墨应丞的下巴。
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一人抬头,一人低头,目光交汇,但是只楞了一瞬后,两人便默契地迅速分开了两步远。
苏壳黎假装继续看向了那个年轻男人,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她还是挺怕墨应丞会生气的。
过了一会后,墨应丞平淡地开口说话。
他叫苏壳黎去看看旁边草丛中的那一坑水,然后将年轻男人身上携带的空水壶拽了出来,递给了苏壳黎。
“去装水,泼醒他。”墨应丞指挥道。
“哦。”苏壳黎没有反驳,接过水壶,然后蹲下身子去装水。
当水没过壶身的时候,清凉的触感轻抚过苏壳黎的掌心,她眼中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微小黑点消失了。
“哗啦!”
一大壶水猛地泼向了撞树男的脸上,落在泥地上又溅起了层层的水花。
待水从撞树男的脸上流完后,墨应丞和苏壳黎两人便看到了撞树男比刚刚清澈了一些的眼神。
但是过了一会,撞树男又开始撞树,不过比刚刚的动作要迟缓了一些。
泼水,有点效果但不多。
“那,我继续泼了。”
苏壳黎没等墨应丞指挥,便继续往水壶里装水了。
站起来后又是猛地一泼,“哗啦!”
结果就是撞树男的神态动作那些又比上一次的状况更好了。
苏壳黎见状,便继续又搞了好几个来回,不断地装水往撞树男的脸上泼去。
终于,在苏壳黎第八次朝撞树男泼水的时候,撞树男终于停止了去撞树的动作。
他先是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摘下了自己的草帽,随意地甩了几下被泼湿的头发。
“姐姐,你为什么要泼我?”撞树男眸中诡异的情绪消失了,正疑惑地抬头看向了准备给自己再来一次洗脸的苏壳黎。
而苏壳黎在被撞树男头发上的水珠甩到的时候,猛地顿住了动作。
她这才发现撞树男其实长得很好看。一双灵动又清澈的蓝色眸子正单纯地望着自己,他的鼻梁很高挺,皮肤干净细腻,湿哒哒的刘海零散又别致地落在眉间,而额头上因为撞树弄出了一小块红色的印记后,让他更像极了一条可怜又可爱的小狗。
“我,我是在帮你。”
苏壳黎羞涩地笑了笑,继续说:“弟弟,你刚刚好像中邪了,一直在撞树呢。”
一旁站着的墨应丞看到苏壳黎又犯老毛病了,便把头侧到另一边。
他的内心升起了一股烦躁,但还是没有去阻止苏壳黎丢人现眼的花痴眼神,想着反正都要离婚了,彼此之间还是少点不必要的交流为好。
“啊,这是我的老毛病了,姐姐,我有没有给你们造成困扰?”小狗男不好意思地低头问。
“没有,你当然没有给我们造成困扰了。”苏壳黎连忙摆了摆手说。
“那就好。”小狗男的唇瓣清扬,眼睛亮晶晶的。
“对了,小狗,哦不是。”
苏壳黎嘴瓢了一下后,继续说:“我想问你一下,你这个竹篓里的虫子是哪里来的?”
“这些都是从林子里我哥哥的坟墓附近抓来的,它们很有营养,我们村子里的家禽都很喜欢吃它们。”
“坟墓?”
苏壳黎有点不解地问,“坟墓怎么会在林子里?”
“我们海东村的人死了都是采取树葬的,我哥哥的那条水杉目前已经长到十二米了。”
“那里还有这些虫子吗?”墨应丞听完,立刻走上前问。
“还有很多地方都有的,湿地林子下每个树葬的地方都有这些虫子的。”
“对了,你们是哪里的人,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们?”小狗男将草帽折叠进竹篓里,看了一眼苏壳黎,又看了墨应丞一眼问。
“我们是从山冈坡的羊咩野农场来的。”
“哦,羊咩野农场啊,我爷爷曾经去那里送过建材。”
“你们如果也想要抓那些虫子,就去找系了红色布带的树,那就是我们村村民树葬的地方。”小狗男真诚地说。
“好的,谢谢你了。”苏壳黎朝小狗男礼貌致谢。
“不客气。”
“如果没有什么事还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就把鸭子赶回去了。”小狗男眨了眨漂亮的眼眸说。
“没事了,你先忙吧。”苏壳黎说。
小狗男捡起掉在泥地上的竹竿,又“一嗒一嗒”地赶着那群憨态可掬的绿头鸭离开了。
但是也没走出去几百米,小狗男的身体突然激烈地颤动,他跪在地上,开始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嘴巴还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讲些什么。
在他颤动着身体转过来的那一瞬,苏壳黎看到了血红色的眸子,可刚刚小狗男的眸子明明就是如大海般澄澈的眸子,这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啊!啊!滚开!从我的脑子里滚开!不要操控我!”
“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小狗男狂躁地大喊大叫。
墨应丞见状,连忙上前想要帮忙,苏壳黎紧随其后。
但是有人比他们更快去阻拦小狗男的自残行为。
那是两个手臂上扣着“巡逻队”三字黑色带子的男人,他们是从十字路口那边跑过来的。
“刘霖!你快把路泽的左手按住,别让他伤害自己!”
巡逻队中的小分队队长赵凯死死地按住了小狗男的右手。
“快点上,别愣着了!”
刘霖原本被路泽一掌拍飞了,这时候见到队长已经按住了他,便蓄力扑了过去,抽出绳索立刻去绑路泽。
终于,小狗男被两人绑了起来。
“啊,求求你,快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你不能取代我!啊!不要杀我的哥哥!啊我一定要杀了你!”小狗男靠在地上不停地哭喊着,手脚即使被绳索捆住也不停地用力挣扎。
“凯哥,他是怎么了?”
墨应丞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巡逻队的赵凯,这会便直接问话了。
“路泽,他被树灵诅咒了。”
“树灵是什么?路泽被树灵诅咒后会怎么样?”墨应丞的眸光闪过一丝疑惑。
他实际上并没有听过科科岛什么时候出现过树灵这玩意。“树灵,就是一个很神秘的神,我也没有亲眼见过,她就在林子里,在月光最亮的那一瞬,她会出现。”
赵凯揉了揉被路泽咬到的手腕,又看看他比前几天发作更加狂躁的模样,可惜地说:“原本他的哥哥已经被选中了,但是他的哥哥去年出了意外死掉了,后来树灵又在村子里选了两个人,但是她都说不满意,就轮到路泽了。”
“轮到的人会被树灵怎么样?”
苏壳黎看着在地上挣扎的路泽,心情很是复杂。
“他们会被树灵诅咒,他们会渐渐失去做人的意识,成为一个专心供奉树灵的人。每一年树灵都会在我们的村子里挑选一个侍奉她的人,如果不合适就会丢弃,再挑选一个。”
“那你们村子里有人反抗过吗?”苏壳黎蹲下身子看着路泽,转头又问赵凯。
“我们,为什么要反抗?”赵凯冷声回答。
赵凯的声线相比刚刚有了明显的变化,他目光冰冷地看着苏壳黎,继续沉声道:“我们不被允许离开这里,我们的人生注定要在这里度过。”
“我们是树灵的仆从,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自然里获得的,我们必须偿还,必须偿还我们贪婪的一切,我们的意志是他们的食粮,我们可以用血肉之躯和灵魂容纳”
“啪!”
“啪!”
刘霖看到赵凯这副神神叨叨的模样,立马跳起来猛地给赵凯甩了两大巴掌。
啊?还真可以这么叫醒人啊。
墨应丞看着苏壳黎惊讶的样子,朝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好吧,我有罪,不该再有这个想法的。苏壳黎把脸撇到另一边。
待刘霖收住手后,赵凯的念念有词才终于停止,他那两只浑浊的眼睛也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赵凯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一点也不记得刚刚的事情,很是迷茫地看着周围的几个人。
“凯哥!你终于恢复正常了!”
“凯哥,你刚刚又那样神神叨叨了,还比上一次更多话。”刘霖一向闭不了嘴,直接告诉了赵凯这个残忍的事实。
“我,我是又那样了?”赵凯小声地问。
“是的,凯哥。”刘霖叹了一口气,神色悲哀地拍了拍赵凯的肩膀。
赵凯听到这个消息,痛苦地垂下了身体。
回想起这两个月出现的几次意识空白,赵凯害怕极了。
他并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死得毫无价值,会被树灵丢弃。
那么村子里的其他人就又会被树灵选择,原本每年只需要死一人,但是这样被丢弃后就不止死一个人了。
海东村现在的人数还能撑多少年?赵凯没有数过,真的不敢去数。
“难道下一个真的会是我吗?”
赵凯苦笑,他看着墨应丞,无奈地说:“看到了吧,村子里被树灵诅咒的人,都会这样渐渐失去意识,成为她的奴仆,侍奉她,而我们永远也逃离不出去这个地方。”
墨应丞的黑眸暗了暗,刚想开口劝解,却被别人打断。
“凯哥,你还记得树灵诅咒海东村的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吗?”苏壳黎问。
赵凯回忆了一会说:
“大概在三年前,那时候的树灵还没有取过我们的性命,只是会在春耕秋收的时节,喜欢捉弄我们,给我们的农活弄点麻烦。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树灵说我们从自然中获得了太多太多,而返还的却太少太脏,便开始诅咒我们的村子,随着时间的流逝,除了挑选人去侍奉,也会让每一年的村子发生比去年更加严重的惩罚。”
“其他村子,也会和你们面临同样的诅咒处境吗?”苏壳黎继续问。
“没有,可能海东村真的如她所说,罪孽深重,最该受到这些惩罚。”
“我们活该……”
赵凯说完,便叫刘霖把已经挣扎得没有什么力气的路泽背上,他们要回海东村,让路泽回家休息。
苏壳黎的脑海中有一些思绪在不停地纠缠着,很乱,很乱,她扶上了自己的额头。
那三人在十字路口即将拐向另一个方向的时候。
路泽突然激烈地挣扎,然后从刘霖的背上重重地滚落下来,他痛苦地笑着哭着,又转身跪在了湿地林的方向。
那也是他哥哥坟墓的方向。
墨应丞和苏壳黎的目光齐齐落在路泽的身上。
过了一会后,十字路口又传来了路泽痛苦的声音,不知道是要对谁说的,他红着眼悲切地说:“逃不了的,逃不了的,因为下一个就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