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还没放下

袁木夏金珠坐在玉米地边的田埂上,听着隔了一块田传来的欢声笑语。

男知青们调侃窦解放,起哄架秧子,女知青刚开始还有点矜持,后来也放飞了。

几乎就要将窦解放林梅梅用藤条绑起来了。

林梅梅没故意大声说:“行了行了,我又不是木夏,解放不愿意。”

知青男队长说:“林妹妹,就别提木夏了,人家蜜月还没完呢。”

女知青队长说:“木夏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归宿。”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说也没办法。”

“解放,林妹妹你们什么时候官宣呢。”

“什么官宣?”就听到窦解放大声说:“我宣布我肚子疼,我要去拉屎。”

“不能臭了你们,我去那边。”

“哈哈哈哈哈……”

知青们哈哈大笑。

“窦解放夹着尾巴逃跑了。”

声音越来越近,应该快到高粱地边的洼坡地了,地里有一片爬藤条。

袁木夏不想被发现,起来拉着金珠:“我们走。”

当了四年知青,她对日夜相处的伙伴还是有感情的。

尤其是知青男队长女队长窦解放。

可是生活实在是太艰苦,条件太差,工作太累。

金珠已经替她打听过了,场领导确实已经商量,将她从知青点借调出来安排进被服厂。

只是因为她婚假还没结束,借调的通知还没发下去。

以后就不天天见了。

金珠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两人沿着小路往前走,渐渐身后的声音小了,拐进田梗。

想起在知青点过的日子,袁木夏除了伤感之外,竟然还有点怀念。

忽然金珠拽了拽她的衣襟,抬头,穿着土灰色衬衫,黑色裤子,圆头布鞋的窦解放站在面前。

他瘦瘦高高,圆脸小眼睛,脸黑黑的。

另一种个性的帅气。

袁木夏嘿嘿干笑了两声:“解放,这么巧”

窦解放在知青点人缘非常好,男知青还是女知青都叫他解放。

窦解放默默的直视她两分钟,眼角上挑:“确实巧,好久不见,你倒是白了很多。”

袁木夏说:“没出门不晒太阳,就白了。”

“解放,你还好吧,你不是有过敏性鼻炎吗,怎么跑玉米高粱地里来了。”

窦解放过敏性鼻炎,对玉米穗高粱穗花粉过敏,每年到这个季节,他都很受罪。

窦解放淡淡的说:“过敏就过敏呗,早死早解脱。”

他说话鼻涕顺着两管鼻孔流了下来,眼睛发红。

这不就过敏性鼻炎发作了么。

袁木夏:“你还是快离开这里吧,一会儿就严重了。”

“你不是往年都戴着口罩吗?今年怎么没戴。”

窦解放往年不太参加这种劳动,就算参加也戴着口罩,大热天的别人都笑话他。

口罩还是袁木夏找金珠,金珠找张全弄来的。

还关心他?

窦解放自嘲的笑了笑,不停的打了几个喷嚏,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好半天才止住。

也不说话了,沿着田埂向前走了。

他刚才肚子疼找了个地方方便。

因为鼻炎不能进玉米高粱地,走的有点远。

金珠看着窦解放高高的背影,胳膊肘子轻轻捅了捅她:“我觉得窦解放还放不下你,他就是心眼太实。”

她都看出来,袁木夏其实根本没看上窦解放,只是利用他。

窦解放,就是一心一意屁颠屁颠的。

袁木夏说:“我真的很感动,可感情这种事没法说,跟你说实话,当我看见苏沃野的那一刻,我觉得地球都停止转动了,地球不动我不动,地球动了我就要嫁给他!”

“噗嗤”金珠笑出了声:“你现在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什么都有个说头。”

“人窦解放对你那么好,你看见苏沃野就变心了,那不是见异思迁,移情别恋么。”

袁木夏叹了口气:“这就像你和张金,张全对你那么好,你心里还有别人。”

“我敢打保证如果现在你心目中最可爱的人出现,你会马上毫不犹豫地投向他的怀抱。”

金珠极其肯定的说:“那是一定的,扑都太慢了,的飞扑。”

金珠的心情完全好了,心跳平缓,脸色正常。

袁木夏看了她一眼。

金珠其实也挺可怜,从小知道自己的病情,青春年华,不敢放纵感情,只能把爱慕埋在心里。

其实她很清楚的知道,就算埋在心里多年的最可爱的人出现,也不可能全身心投入。

因为身体受不了。

袁木夏说:“其实你那先天性心脏病,轻度的,虽然治不好,完全可以用中药控制治疗,只要治疗控制的好,也是可以结婚生孩子的。”

“只不过对你未来的夫君得有个标准,就是他爱你要超过你爱他。”

说的跟绕口令似的。

金珠停下来,双眼直勾勾的瞪着袁木夏。

从她小学第一次发病起,大夫就告诉她,她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是治不好的。

以后不能结婚,不能生孩子,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

她小时候并没在意,但是牢牢的记住了,不能结婚不能生孩子。

这也是她在心中牢牢的留住最可爱的人,却和生活中关心呵护她的张全保持普通朋友关系的原因。

以前她对结婚生孩子这事并不怎么在意,不结婚就不结婚,不要孩子更好,还免得受罪。

现在年龄大了,有时候也渴望家庭,渴望孩子。

前些日子袁木夏结婚,虽然她不看好,也很担心,却十分羡慕。

她死死的抓着袁木夏的胳膊:

“我这先天性的心脏病真的能治好?我以后真的能结婚能生孩子?”

袁木夏十分肯定:“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疗,保持愉快的心情,真的可以结婚生孩子,这是有很多先例的。”

“不过你这病是确实好不了,只能治疗稳定,减轻。”

金珠眼晴亮亮的:“只要能结婚能生孩子,好不了就好不了。”

“木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早就跟你爸妈学过医?”

袁木夏说:“那是必须的,我们医学世家们,打我太太太爷爷那边就是大夫,解放前,我爷爷往上几辈子都开着药房,我爸是医学医院毕业的,我妈是我爷爷雇佣的护士,一直跟着我爷爷学医。”

“我从三岁起就跟着我爷爷背药方。”

“不是大夫,也懂得多。”

“本来高中毕业我打算报考医学院的,可惜高考取消了,只能寄希望于以后了。”

“我希望以后能恢复高考,我们还能赶得上。”

现在离恢复高考还有不到六年时间,能赶得上。

金珠苦苦一笑:“恢复高考,咱们也没机会了,这么多年都没碰书本了,什么都不会,怎么考。”

袁木夏说道:“只要想学,没有办不到的。”

六年后恢复高考考题并不难。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副食长院墙边。

沿着墙角出了地头,上了坡,就到了公路。

已经下午六点了。

金珠惊讶的发现,走了那么远的路,经了那么多的事,说了那么多的话,她竟然好好的。

忽然明白袁木夏说那么多的话,东一句西一句,还有很多宽慰她的话,其实就是分散注意力,要不然她会很憋屈,说不定胸闷气短,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