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命格非孤煞·为破局之钥
剑阁残垣的晨露凝在凌无涯眉梢,他独臂攥着松纹剑,剑身倒影里雷万钧的残像正与他的瞳孔重叠。二十年未愈的腕间旧伤突突跳动,靛色血线沿着掌纹爬上剑柄,在"武学无涯"的刻字间蜿蜒成蛊虫形状。
"当心玉珏!"苏暮雪广袖翻卷,青瓷茶盏破空掷出。凌无涯剑锋回转,茶盏在离棺椁三尺处炸开,滚水浇在青铜玉珏上腾起紫烟——竟是岭南温家失传的"离魂砂"!
九派弟子慌忙后撤,却见棺底玉珏受热泛出幽光。凌无涯独臂忽如灌铅,松纹剑坠地时溅起火星,恍惚见十二岁的自己跪在丹房外,陆沉舟握着带血的松枝在他背上刻剑诀。
"凝神!"苏暮雪并指疾点他风府穴,峨眉清心诀混着松香渡入经脉。凌无涯喉间腥甜翻涌,吐出的血珠竟在青砖上凝成半阙剑谱——正是当年玄苦跃入寒潭前撕毁的《松涛补遗》!
山风骤急,十八尊青铜人偶破土而出。武当玉虚道长剑指人偶眉心,惊觉其招式竟是自己昨夜刚传授弟子的新创剑法。凌无涯独臂撑地,指尖触到人偶足底的松纹刻痕——那转折笔锋,分明是陆沉舟握着他手背教写字时的习惯。
"诸位且看!"苏暮雪突然震碎殿前香炉,香灰在空中凝成九宫格,"这些人偶步法,暗合各派祖师陵寝方位!"
凌无涯瞳孔骤缩。最东侧的人偶左膝微屈,正是青城派初代掌门埋骨处的"听松式";西北角人偶剑指天枢,与峨眉祖师长明灯摆相不差分毫。他忽觉怀中青铜剑匣发烫,二十年前陆沉舟临终塞给他的钥匙,此刻竟与人偶关节玉珏生出共鸣。
"砰!"
剑阁匾额轰然坠落,露出背后暗格。泛黄的《松涛日志》飘落在地,某页被血渍浸透的字迹刺痛凌无涯双目:"甲申年,于峨眉后山见暮雪习剑,冰魄七绝与松涛十三式互补之妙,方知武道本当如此......"
苏暮雪拾书的手忽颤。当年她偷练禁术被罚思过崖,总觉暗处有松涛声相伴,原以为是山风穿林。
"小心!"
凌无涯突然扑倒苏暮雪,三枚透骨钉擦肩而过。钉入石柱的闷响里混着铁索拖地声,十八具玄铁棺椁竟自行立起,棺盖内壁密密麻麻刻满各派弟子的生辰八字!
"凌阁主,这棺中可有你熟悉的?"灰袍道人自雾中现身,枯指轻弹棺椁。凌无涯如遭雷击。
最末那具棺内铺着的,正是他十二岁高烧时卧过的青缎褥子,右上角还沾着当年咳出的血渍。
苏暮雪忽觉袖中《松涛日志》发烫。翻至末页,陆沉舟潦草字迹力透纸背:"无涯命格非孤煞,实为破局之钥。今以血饲蛊,铸其筋骨......"
"原来如此。"她突然并指为剑,峨眉剑气直指灰袍人膻中,"二十年前寒潭血誓,陆前辈是以自身为鼎炉,将蛊毒引渡己身!"
凌无涯浑身剧震。记忆里师尊日益苍白的面容突然清晰,那些夜半丹房飘出的血腥气,原不是熬药的苦香。
道人突然扯开衣襟,胸膛剑痕渗出靛色脓血:"好个师徒情深!可曾想过你敬若神明的师尊,才是铸铁局真正的蛊母?"
山巅忽起龙吟,七十二峰松涛化作剑鸣。凌无涯独臂剑气暴涨,松纹剑贯穿青铜人偶阵眼,却在触及灰袍人面具时骤然凝滞。
那玄铁面具下的眼睛,竟与陆沉舟一般无二!
"师尊...?"剑锋轻颤,二十年未落的泪混着血珠砸在青铜棺椁上。棺内青缎褥子突然自燃,火苗中浮现陆沉舟临终景象:老人以指蘸血在他掌心写下的不是剑诀,而是"天地同寿"的真正心法——以命换命的赎罪之术。
苏暮雪突然扣住凌无涯命门,峨眉内力如春水化冰:"松涛剑意第七重,你可还记得?"
凌无涯恍惚见十二岁的自己站在松涛阁前,陆沉舟折枝为剑:"这招'月下听涛',要诀不在剑锋,而在听风辨位的守心之法。"
十八具棺椁突然炸裂,各派失传的兵刃破空袭来。凌无涯独臂揽住苏暮雪旋身避让,松纹剑在地面划出浑圆。
正是当年陆沉舟握着他手腕纠正的错招。剑气激荡间,七十二峰松涛声汇成陆沉舟的叹息:
"痴儿,松纹剑的真意,从来不在杀戮......"
山风卷着燃烧的青缎褥子掠过剑阁残垣,凌无涯独臂横剑的手忽然失力。松纹剑坠入焦土的刹那,七十二峰松涛声里混进声极轻的叹息,像是陆沉舟当年在他走火入魔时,隔着石门念《南华经》的调子。
"你听。"苏暮雪忽然扣住他颤抖的腕子,"松针落地的声响,像不像当年铸剑池的铁砂?"
灰袍道人面具后的笑声戛然而止。十八具炸裂的棺椁中,各派兵刃突然调转锋芒指向他周身大穴。凌无涯望着那些熟悉的剑式,忽然记起十二岁生辰那夜——陆沉舟握着他的手在霜地上刻剑谱,剑锋每到关键处总要顿上三分。
"原来那些顿挫..."他独臂剑气忽如春溪破冰,松纹剑自焦土中跃入掌心,"不是错漏,是给各派留的活扣!"
道人暴退七步,袖中抖落的暗器竟被自家门派的兵器截断。武当玉虚道长突然震碎酒壶,琥珀酒液在空中凝成陆沉舟的笔迹——正是各派禁术图谱的破解之法!
"陆兄啊陆兄!"崆峒掌门重剑劈碎石柱,露出内藏的青铜机关,"你连老道三更练剑的毛病都算进去了!"
凌无涯剑锋突转绵柔,松涛十三式最基础的"推窗望月"斜斜递出。本该直取膻中的剑势忽如老松盘根,精准点在各派兵刃的衔接处。十八般兵器应声坠地,落地走势竟拼出青城山全景图!
苏暮雪广袖翻卷,峨眉剑气扫过焦土。燃烧的褥子灰烬随风而起,在青铜棺椁表面烙出经脉图——膻中穴位置赫然是青城山门坐标!
"这招'天地同寿'..."凌无涯剑尖轻颤,挑开道人半边面具,"原是以青城地脉为引!"
玄铁面具坠地声响清脆。面具下纵横交错的毒疮间,陆沉舟左颊的月牙疤清晰可见。凌无涯喉间突然腥甜翻涌,十二岁那夜高烧时的记忆汹涌而来——师尊喂药时袖口渗血的绷带,原是为了掩盖蛊虫噬咬的伤口!
"痴儿。"道人嗓音忽变清越,枯指抹过剑锋,"可知松纹剑为何总在寅时三刻龙吟?"
山巅忽起晨钟。凌无涯望着剑身映出的七十二峰倒影,突然记起铸剑池畔的旧事——陆沉舟总在寅时往剑胚浇灌鲜血,说是"以气血养剑魂"。
苏暮雪忽然并指划破掌心,血珠坠在青铜棺椁的经脉图上。青城山门方位骤然腾起光柱,各派掌门佩剑应声出鞘!
"诸位请看!"她染血的手指划过光幕,"陆前辈以自身为枢,将九派命脉系于青城地气!"
凌无涯独臂剑气突然暴涨。松纹剑贯穿光幕的刹那,七十二峰同时震颤,每处悬崖的松纹剑痕渗出清泉,汇成二十年前寒潭的模样。灰袍道人浑身毒疮尽数崩裂,靛色脓血落地竟滋养出簇簇青松!
"好一个...松魂铸魄..."道人踉跄扶住残柱,碎裂的衣袖露出臂上剑痕——那分明是凌无涯十二岁初学剑时,失手在他师尊臂上留下的伤!
凌无涯剑锋距其咽喉半寸凝滞。二十年未落的泪混着血珠砸在青铜剑匣上,匣中突然弹出一卷血书:"种蛊于脉。九派武学一日不合,蛊毒一日不解......"
苏暮雪忽然夺过血书撕碎。纸屑纷飞间,她鬓角银丝拂过凌无涯斑白的鬓发:"陆前辈种的是噬心蛊,宿主越是执着门户之见,蛊毒便越烈。"
山风骤歇,七十二峰松涛化作呜咽。各派掌门望着空中浑天仪映出的武学图谱,忽然齐齐震碎腰间掌门令——青铜碎片落入清泉,竟化作百柄无鞘铁剑!
"凌阁主!"武当玉虚道长突然并指为剑,在空中刻出太极两仪,"这招'云手听风',借你青城'松枝挂月'可好?"
凌无涯独臂剑气忽转圆融。松纹剑掠过的轨迹后,七十二峰清泉倒卷上天,在晨光中凝成陆沉舟的虚影。道人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枯槁却释然的面容——正是将死未死的陆沉舟!
"师尊..."凌无涯剑坠尘埃,二十年未曾出口的哽咽化作山风,"何苦..."
陆沉舟残影抚过他空荡的左袖,枯指在虚空刻下最后时剑诀。九派弟子惊觉手中铁剑嗡鸣,青城剑意与峨眉拂尘功在第七式自然相融!
朝阳破云时,青铜剑匣轰然炸裂。陆沉舟的虚影随清泉落入寒潭,七十二峰松纹剑痕同时迸发新芽。凌无涯独臂揽住苏暮雪,望着山道上以枝代剑切磋的九派弟子,忽然读懂师尊临终时那个未写完的"寿"字——原是"春"字的起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