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温家离魂散·山巅松千丈

晨钟余韵尚未散尽，青城山门前的青铜犁铧突然迸出火星。凌无涯独臂按在犁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岭南温家的朋友，既来了，何不现身？"

松林间响起金铃般的笑声。绯衣女子踏着新翻的泥土款款而出，腕间银镯与腰间软剑叮咚相撞："凌阁主好耳力，温家遗孤温如絮，特来讨教松涛剑法。"

苏暮雪广袖轻振，三枚松针钉入女子足前三寸："温姑娘这招'流萤戏火'，倒是得了霹雳堂雷万钧三分真传。"

"苏掌门慧眼。"温如絮指尖掠过剑穗，扯出半截焦黑的火雷引线，"只是不知峨眉的冰魄诀，可还压得住青城的蛊毒？"

凌无涯瞳孔微缩。犁铧下的泥土突然翻涌，七十二枚带毒蒺藜破土而出，恰成北斗杀阵。他独臂揽过苏暮雪，松纹剑鞘横扫地面，竟以耕犁之法破去暗器阵眼。

"好个'锄云耕月'！"武当玉虚道长拍碎酒坛，琥珀酒液在空中凝成剑影，"这招可是陆兄手札里提过的化剑为农？"

温如絮软剑忽如毒蛇吐信，剑锋点向凌无涯空荡的左袖："都说松涛剑阁主独臂擎天，可敢接我温家燎原枪的残式？"

"姑娘错了。"凌无涯剑鞘轻挑，将软剑引向青铜犁铧，"三日前这山下已无阁主，唯有耕夫凌某。"

金铁交鸣声震落松针无数。苏暮雪忽然并指弹剑，峨眉心法催动的剑气竟将软剑逼退三尺："温姑娘的燎原枪法里，怎会混着青城'松枝挂月'的守势？"

松林深处忽起掌声。灰衣老者拄着青铜杖缓步而出，杖头镶嵌的正是温家堡失传的麒麟玉："苏掌门果然得了陆沉舟真传，竟识破这招'火中取栗'。"

凌无涯独臂微颤，剑鞘在泥地上划出深痕："温老堡主？二十年前葬身火海的..."

"是四十七具药人傀儡。"温如絮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靛色蛊痕与凌无涯腕间印记如出一辙，"真正的温家人，早在陆沉舟假意相救时，就被种下噬心蛊！"

山风骤紧，九派弟子纷纷按住兵刃。崆峒掌门突然重剑劈向青铜犁："好个陆沉舟！竟是连环局！"

"且慢！"苏暮雪拂尘卷住剑锋，"温姑娘心口蛊纹走向，分明是青城派解蛊的手法！"

凌无涯突然挥剑割破掌心，血珠坠在温如絮腕间银镯。靛色蛊痕遇血竟化作松枝纹路，青铜杖头的麒麟玉同时迸出青光。

"甲申年惊蛰..."凌无涯拾起玉虚道长震碎的半块酒坛，以内力在泥地上刻出陆沉舟笔迹，"收岭南温家麒麟玉为引，种松魂蛊以克离魂散。"

温老堡主突然仰天长笑，青铜杖震地三响："陆沉舟啊陆沉舟！你连自己的死都要算计！"杖身应声碎裂，露出内藏的松纹剑谱残页——正是凌无涯十二岁时誊抄的笔迹。

苏暮雪忽将拂尘掷向半空，银丝缠住温如絮软剑："温姑娘可曾见过这招'松雪同辉'？"剑势流转间，竟将峨眉冰魄诀与温家燎原枪法融为一体。

温如絮连退七步，腕间银镯尽碎："这...这是我祖父临终前比划的半招枪法！"

"不是半招。"凌无涯剑鞘点在她膻中穴，"是陆沉舟与温老堡主共创的'火树银花'，需双剑合璧方显真意。"

松林深处忽起马蹄声，十八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温老堡主须发皆张："陆沉舟！你既要温家绝后，老夫便让这七十二峰陪葬！"

棺盖炸裂的刹那，凌无涯独臂剑气如虹。松纹剑鞘贯穿三具青铜棺，竟带出捆扎整齐的药典："温老请看！这棺中并非火药，而是当年温家失传的《岐黄卷》！"

温如絮突然捂住心口，蛊痕在阳光下化作青烟："祖父...我经脉里的滞涩...似乎通了..."

"好个松魂化蛊！"玉虚道长突然夺过药典，"陆兄竟将温家医术与青城内功融会贯通！"

温老堡主踉跄跪地，枯指抚过青铜棺上的松纹："甲申年大火那夜...你我在铸剑池畔..."

"饮的是松针茶，论的是医武之道。"凌无涯自怀中取出焦黑的茶盏残片，"这盏底刻着的，可是温家麒麟纹？"

山风卷着药香掠过剑阁废墟，九派弟子纷纷抛下兵刃。苏暮雪拾起温如絮的软剑，在青铜犁上刻下"医"字："从今往后，这松涛剑阁便叫百草阁如何？"

"且慢！"崆峒掌门突然按住犁铧，"陆沉舟假死二十年，诸位就这般轻信？"

松林深处忽起童谣声。牧童骑着青牛缓步而出，牛角上挂着的青铜铃铛叮咚作响："松针落，药香飘，陆爷爷教我辨百草..."

凌无涯独臂一震，剑鞘挑开铃铛暗格。褪色的绢帕上，陆沉舟的字迹混着药渍："青城山巅松千丈，不及医者仁心长。"

温如絮忽然夺过软剑斩断青丝："温家第七代传人温如絮，愿入百草阁研习松涛医剑！"

朝阳穿透云层时，七十二峰响起捣药声。凌无涯望着山道上络绎不绝的求医者，独臂将松纹剑沉入寒潭："师尊，这招'悬壶济世'，弟子可算悟了？"

潭水忽起涟漪，苏暮雪的银簪坠入水中："凌大哥，该去教孩子们辨识茯苓了。"

晨雾漫过药田时，凌无涯独臂握着青铜药杵，在百草阁前的晒药石上碾着茯苓。松涛声里忽然混进马蹄铁击石的脆响，惊得药筐里昏睡的银环蛇猛然昂首。

"凌阁主！霹雳堂的兄弟快不行了！"

青城弟子抬着竹榻冲进山门，榻上壮汉胸口的靛色毒疮正汩汩渗血。凌无涯药杵顿在半空——那人腰间露出的半截火雷引线，分明是二十年前雷万钧亲卫的制式。

苏暮雪广袖携着药香拂过伤者面门："这毒疮走势...像是温家离魂散？"

"是改良过的噬心蛊。"温如絮自药庐转出，腕间银针寒芒微闪，"你们看这脓血落地的形状，恰是当年陆沉舟教我的松针阵。"

凌无涯独臂突然暴起青筋，药杵重重砸在晒药石上。石屑纷飞间，霹雳堂伤者猛然睁眼，五指如钩抓向他空荡的左袖："温家小儿...还我堂主命来！"

青铜药鼎突然嗡鸣震颤，鼎中药汁化作血箭射向众人。温如絮软剑卷起竹匾挡毒，厉声喝道："是火鸦炉！二叔公来了！"

山门轰然洞开，灰袍老者驾着青铜马车踏碎药田。车辕上蹲踞的九只火鸦炉青烟缭绕，将晨雾染作靛色。

"凌阁主好手段。"温家二叔公枯指敲打炉身，"竟把杀父仇人养在百草阁？"

苏暮雪忽然并指弹剑，峨眉心法催动的剑气劈开车帘。帘后铁笼里蜷缩的身影令全场哗然——竟是本该葬身寒潭的雷万钧！

"不可能..."凌无涯药杵坠地，二十年前亲手刺穿的心脏正在铁笼中跳动，"我明明..."

"明明刺的是药人傀儡？"温二叔公突然掀开车底暗格，四十七具冰封的尸身沐浴曙光，"当年陆沉舟救走的可不止你一个温家遗孤！"

温如絮软剑突然转向凌无涯："那夜你高烧时说的梦话...可是'四十六弟别怕'？"

药庐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众人回首望去，只见陆沉舟手书的"悬壶济世"匾额燃起靛火，火光中浮现出半卷带血的剑谱。

"离火青霜剑？"武当玉虚道长震碎着火的匾额，接住飘落的残页，"这招'火树银花'的剑势走向，分明是..."

"是温家燎原枪与青城松涛剑的合招。"苏暮雪拂尘卷住残页，腕间银铃与剑谱上的音符标记共鸣，"凌大哥，你可记得陆前辈临终前哼的曲调？"

青铜马车突然四分五裂，温二叔公手持烈焰枪突刺而来："温家儿郎听着！杀了这青城孽障，夺回麒麟玉！"

凌无涯独臂抓起晒药锄格挡，农具在枪锋下碎成齑粉。温如絮软剑缠住枪杆三寸："二叔公！那剑谱最后一页画的是药锄！"

雷万钧突然撞破铁笼，腐烂的手掌抓向凌无涯后心："还我...霹雳堂..."

千钧一发之际，山巅传来晨钟轰鸣。七十二峰药田同时腾起青烟，在空中凝成陆沉舟的虚影。温二叔公烈焰枪骤然转向，竟将雷万钧钉在青铜药鼎上！

"甲申年..."虚影的声音混着药杵捣击声，"种松魂蛊四十七，止戈为武，悬壶济世..."

温如絮突然割破掌心，血珠洒在烈焰枪锋。枪身裂纹中渗出松脂清香，渐渐凝成半枚麒麟玉的形状："原来祖父将温家医典...铸进了兵器..."

凌无涯独臂接住坠落的麒麟玉，十二岁前的记忆如潮涌现。火光中陆沉舟拽着他冲出温家堡时，另一只手抱着的铁匣正泛着同样青光。

"二叔公...收手吧..."温如絮软剑指向满地药渣，"您每日煎服的续命汤，用的可是百草阁的茯苓？"

山风卷着药香掠过废墟，九只火鸦炉相继熄灭。温二叔公踉跄跪地，望着青铜鼎上渐渐消退的毒疮，浑浊老泪坠入晨雾："陆沉舟...你连我的咳疾都算计到了..."

凌无涯独臂扶起老人，腕间蛊痕在晨光中化作松针纹路："从今往后，百草阁的茯苓任温家取用。"

苏暮雪忽然在废墟中拾起焦黑的剑谱，残页上的血迹遇光显形："你们看！这字迹不是陆前辈的..."

松林深处传来牧笛声，童子骑着青牛悠然吟唱："九嶷山巅松千丈，不及医者仁心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