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娘子柔情
柳娘子抱怨声未歇，前路水面骤然沸腾，千百点金瞳如鬼灯浮起。
愈往里进，古怪妖鱼竟然愈发围拢来了。
三百斤铁锤砸进黑水之时，墨微辰的金钢长刀正正劈开一对跃起的金色瞳孔。刀锋自鱼吻切入，沿脊骨剖至尾鳍，两片鱼身拍在水面溅起墨汁般的毒血。
“三十三！”
墨微辰侧身避过，长刀顺势划破水面，刀锋荡过之处金瞳尽碎。领先的战绩令她脸上挂满笑容，杀鱼的压力交给秦无瑕：“如何？山主舞着那笨重铁锤，可还有力气走路？”
秦无瑕随风而至，足尖在锤柄一点，倒翻落在墨微辰身侧：“狂妄！看我的！”
他旋身劈踢，铁锤横扫飞旋，真气过处，食人的巨大妖鱼瞬间被绞成肉糜。
“三十一，三十二！”墨微辰挑眉而笑，英气逼人，“山主，这还不够吧？我的快刀不等人，你可要加把劲了！”
秦无瑕盯着她肆意飞扬的表情，大赞一声：“好！”
他吃了酒，本就飘飘然，墨微辰肆意的笑容又叫他心中激荡，当即也顾不得旁的，醇正真气尽凝掌心，重重击打在石壁刚点燃的油灯之上。
墨微辰大笑：“山主莫不是醉得分不清哪个才是金瞳”
话音未落，只见他手托金焰踏水疾行，身影流畅似水墨泼洒，水面上金光点亮如烽火般传递——
“三三、三四、三五”
他清冽的嗓音一声快似一声，所过之处燃起一盏盏新灯，原是他分火而击，击打中妖鱼翻了白肚，托起一汪灯油，蜿蜒点亮整个水面。
“四十一！”秦无瑕满意回旋，再一次停在墨微辰身旁，“如何？此景赠你，可还喜欢？”
眼前，九盏莲灯照彻石室，乌沉沉的水色之上，似点亮起诸天星辰。墨微辰呼吸一凝，抬眸撞上他比星辰更亮的眼睛。
那一刻，她忽愿能夜夜伴星而眠。
“好俊的功夫！”柳娘子先一步赞叹出声，把墨微辰刚冒头的一点旖旎吼破了。
“也没领先几只！”
墨微辰调转脸，提刀杀入鱼群，将一腔无处可去却又不得不宣泄的冲动全数化为行动。一次次手起刀落，染血的右臂渐渐发颤，先前被扎伤的肩膀逐渐力气不继，伤口烫如烙铁。
“三十四、三十五”
砍杀的动作微滞，秦无瑕已贴近，突然将她提了起来。
“不逞强会死么？”
他的话冰冷冷，压住她手的手指亦冰凉，唯吹在她耳尖的气息滚烫：“别以为我看不出。不是怕疼么？就这么想赢我？”
是想赢他，也是不想输给那一口气。
“你顾好自己。”
墨微辰轻挣脱他手，跃入左支右绌的阵线中。
李庆年从尸堆中暴起，卷刀薄刃贴水划过，刺退靠近的妖鱼。明澈禅棍点刺如雨，每击必中鱼目，打得水花四溅。
柳娘子双刀舞成银轮，刀锋相击炸出赤色火星。火星溅入鱼群，在她身旁点燃水面油脂。原来她家原是制焰火的工匠，她随身武器带火，打架时热热闹闹、“噼啪”爆响，一时间炸的焦鱼味四散。
“鱼是挺香，可惜吃不得。”
墨微辰在柳娘子身后落下，斩杀她背后偷袭的妖鱼。两位少妇回头相视一笑，三刀合璧，喊杀声娇丽。
“小心！”
忽有三条赤鳞巨鱼冲破刀网，獠牙直咬墨微辰咽喉。玄铁重锤后发先至，碾得两条鱼颅凹陷，可这武器终究笨重了些，被一条最小的妖鱼灵活闪开了去，破水而出。
“低头！”
柳娘子甩出袖中散雷，被飞跃墨微辰的妖鱼吞了个囫囵。两女相扶后撤，妖鱼入水的瞬间——“轰！”
烈焰自水中怒放，将妖鱼炸了个里外通透。墨微辰惊叹道：“这火药，水中也能炸响么？”
柳娘子脸上有光，掏出一只胭脂盒子：“我柳家的烟火，即便是鱼肚子里，也灿烂得很！墨姑娘，待见到母蛊，咱们将这盒子焰火往它嘴里就那么一送”
“便是‘火蟠龙’也屠了去！”墨微辰兴奋道。
柳娘子哈哈大笑：“没错，管它真龙假龙，一股脑儿全屠了去！”
少妇们杀得痛快，群豪亦杀得兴起，区区带牙的鱼儿而已，装什么“火蟠龙”？
杀兴之中，无人留意到新的危险正缓缓靠近。
“谁？”
秦无瑕虽醉却最为警醒，旋身踢出一朵油花，光线穿过石室甬道，一闪即逝，轻轻落在另一头的最黑暗处。
黑影幢幢，水波澹澹，有什么东西，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夫君？”
柳娘子第一个认出来人，竟是衣衫褴褛的马掌门。马掌门手提九环大刀，浑身浴血，似刚从尸山血海中逃脱而出。
“死鬼！真是你！”
柳娘子撇下墨微辰，飞速奔向马掌门，眼眶含泪，嘴里骂人：“你娘子我还在呢，你便跟着玉壶春的女掌柜跑了，你到底把我置于何地？打我的脸呢？”
她手掌高高扬起，似要给马掌门一巴掌，染血的指尖刚触及马掌门脸颊，却卸了力气。
“急死我了。”柳娘子声带呜咽，埋首进马掌门胸口。
墨微辰轻笑，这泼辣女子在她夫君面前竟有这般柔情。如今马掌门脱险，也算
不对。
“快回来！”
墨微辰急吼，却已太迟。柳娘子鬓边石榴绢花擦过丈夫下颌，蹭下一块破溃的皮肉。
“死鬼？”
马掌门灰败的瞳孔骤缩，金光亮起，尖牙已扎入柳娘子颈脉。柳娘子剧烈抖动，身子瞬间被提离地面，血液似瀑布般淋透衣衫。
“柳娘子！”
墨微辰提刀便冲，被秦无瑕在半空揽腰抱回。他死死扣着她腰不放，沉声道：“活不了了。”
“可是”
“咬中脖子，谁都活不了。”他手臂从她前胸横过，一下下轻拍她肩，似阻拦似安抚：“更莫说那是人蛊。你看，她们身后。”
柳娘子面前，马掌门背后，摇晃的影子越来越多。在血腥味的刺激下，一颗颗金光在瞳仁中诡异亮起。
数倍于在场群雄的人蛊涌现。即便是秦无瑕在场，与这些不有着金刚之力、不惧之身的妖物硬碰硬，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走！”
柳娘子喉头涌血，最后一次抢在众人前头说话。她举了举手中胭脂盒子，颤抖的幅度大得几乎脱手，血泡使她的话断断续续传出：“我屠、我你走！”
墨微辰热泪滚落，泪滴入水时人已被秦无瑕抱走。群雄飞快撤走，人蛊们瞪着金瞳，蝗虫般冲上来。
“死鬼！”
柳娘子反手一记耳光，甩在马掌门脸上：“叫你逛窑子！”
胭脂盒炸开那一瞬，马掌门金色瞳仁黯淡，打折的脖颈歪倒，轻轻靠在柳娘子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