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斩草除根
小黄门好整以暇:“这不过权宜之计罢了。”
“待他献城归降,将军掌控南郑,全据梁州之后,便叫他前往长安朝拜天子。”
“届时,拔了牙的大虫,怎敢抗命?”
“将军便派人扮作匪寇,于山野密林之中,将他杀了便是。”
裴行基心领神会:此为斩草除根,断绝郭氏影响,平定山南西道,纳入朝廷统治。
“多谢少监指点,末将不胜感激!”他满脸谦卑,袖中滑落一个锦袋,塞进小黄门手中。
小黄门不动声色收下,暗自掂量一番,娇笑道:“将军只要攻下梁州,占据山南西道,此前战败之事,必是无关紧要。”
“说不定,齐公心情大好,擢升您为怀化大将军呢!”
裴行基神色一凝,躬身道:“谢少监!”
“今日之恩,必不敢忘!”
他心中暗思,若非这阉宦提醒,他竟不知,朝中有人借此前大败之事,向齐公进谗言。
不过,齐公对他信任如初,并未疑心,倒是一件喜事。
小黄门翻身上马,携骑兵们回返长安。
裴行基面露不喜,齐公宠幸阉人,以致其等行事张狂。
若无贿赂,绝不会多说半句,甚至,暗中使坏,进献谗言。
“来日,我必向齐公上书,陈说阉宦之祸,哼!”
将此事记在心中,他转而下令,派一人为使者,前去招降郭宏。
过不多时,郭宏召见使者,听闻来意,连忙召集文武议事。
“裴行基派人招降,若不从,待攻破城池,满门诛绝,屠城三日。”
“这该如何是好?”
郭宏惊慌失措,自从此前大败,他便再无锐气,畏惧裴行基如虎。
此刻听闻裴行基威胁之意,吓得六神无主。
王康沉声道:“事到如今,若负隅顽抗,恐怕生灵涂炭,家业尽失。”
“少主,不如依裴行基之意,献城归降,尚可保全身家性命。”
“这……”郭宏犹豫不决,“我继任不久,便将基业拱手让人。”
“来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父亲?”
“传扬出去,岂不惹人耻笑?”
王康叹道:“天命不眷,只能如此行事,先主在天之灵,必能理解。”
“何况,齐公千金买马骨,封少主为南郑侯,子孙永镇山南西道,必然不假。”
“投降于他,不光保存基业,更能永享富贵,岂不两全其美?”
堂中众人自无异议,齐声附和:“王司马此言大善!”
郭宏却仍摇摆不定。
若高楷在此,便可看见他头顶,红气消散,紫光流逝,唯有一缕微光闪烁,正是郭氏先祖余荫,阻拦他归降。
王康见此,蹙眉道:“少主踌躇不定,不如询问太夫人意见?”
话音刚落,屏风外,转出一人,一身素服,钗环叮当,正是王夫人。
“宏儿,你父亲曾有交代,遇事不决,尽管征询你舅父的意见。”
“阿娘自无异议。”
郭宏缓缓点头:“既如此,我便献上南郑,惟愿齐公信守诺言,令我郭家永镇山南西道,世袭罔替。”
此话一出,头顶红气散尽,紫光消弭,最后一缕微光飞入幽冥。
微风起,一声叹息若有似无。
不多时,使者携着文书,匆匆出城去了。
城北一座府邸,华英龄听闻此事,仰天长叹:“主上,死期将至。”
城外,裴行基接了降表,喜不自胜,当即率领三千兵卒,进入城中。
郭宏迎出府外,长跪在地。
裴行基急忙翻身下马,将他扶起,笑道:“郭节帅深明大义,既投齐公,便是南郑侯,山南西道节度使,位在末将之上,不可行此大礼。”
郭宏稍稍安心,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正堂,刚一坐定,裴行基话锋一转。
“只是,齐公有令,命郭节帅前往长安,朝拜陛下。”
郭宏面色一变,强笑道:“裴将军,我自小体弱,不服关中水土,怕是难以成行。”
“只能在府中设香案,遥拜陛下,以表敬意。”
“无妨!”裴行基摆手道,“恰巧末将军中,正有数位医者,医术精湛,必能护持节帅,平安抵达长安。”
郭宏百般不愿,却又不敢回绝,只得目视王康,满含希冀之色。
王康赔笑道:“裴将军容禀,府中诸事繁忙,更有高楷在外攻城掠地,我主实在无法脱身。”
“不如宽限些时日,待诸事平定,再去长安朝觐也不迟。”
郭宏点头附和:“还请裴将军宽宥。”
他使个眼色,便有管事奉上奇珍异宝。
裴行基瞥了一眼,不为所动:“节帅,这是齐公之意,末将也不能违背。”
“还请您尽快上路,莫要耽搁,以免陛下不悦。”
郭宏无奈,只得命人收拾行装,备齐鞍马。
王夫人放心不下,自请同往,裴行基自无不可。
翌日,母子俩依依不舍辞别故地,率领百余亲卫,赶往长安。
经褒斜道,翻越一座山林时,忽闻喊杀声四起,林中陡然窜出千余匪寇,个个持刀执枪,面貌狰狞。
郭宏大惊失色,忙问道:“何方匪寇,竟敢劫我车马?”
亲卫满脸惊惶:“似是……似是官兵。”
以他眼力,虽瞧不出这伙匪寇来自何方,却一眼看出其等配备的陌刀、漆枪,皆非山林匪寇可有。
这乱世时节,常听人说,有官兵扮作匪寇劫夺商贾大户财货,当时引为笑谈。
却不想,如今落在自已身上。
他们这百余亲卫,平时不过作仪仗之事,少经战场,武艺荒废,怎是沙场精兵对手?
不过一个照面,便死伤大半。
郭宏哪里还不明白,这是遭了算计,齐国公董澄分明想置他于死地。
此前承诺,不过满口空言,寻这偏僻之地下手,正可推脱到匪寇身上。
最多,他死之后,假惺惺给他一个追封,哀叹一番。
顺势将山南西道收入麾下,派遣臣子治理。
想到这,郭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王夫人见此,心如刀绞,懊悔不迭,若非她与兄长二人,轻信裴行基承诺,怎会遭此横祸?
然而,这世间并无后悔药,也无法逆转时光。
母子俩只得抱头痛哭。
千余匪寇杀光亲卫,狞笑着上前,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其后,提着两个首级,回返南郑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