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佛骨
九天青衣自本命小世界踏出的刹那,一股腥甜之气直冲喉间。
眼前的梵天寺已不复往日庄严,残垣断壁间散落着破碎的佛像头颅,鎏金佛眼蒙着干涸的血痂,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幽光。
曾经缭绕的檀香彻底被腐臭取代,烧焦的经卷碎片如黑蝶纷飞,落在血泊中,将青砖浸染成诡异的紫褐色。
“好险。” 无象源灯以他的气息为引,凝聚出一道虚实难辨的光影,那道光影携着凌厉剑意冲入虚空裂缝,若不是老僧被阿弥陀佛的头骨舍利压制,这等障眼法,在真正的圣人威压下,怕是连眨眼的功夫都支撑不住。
“黄金大世,果然是群魔乱舞的世道。” 他望着远处仍在冒着黑烟的佛像残骸,关于白莲宗的事情九天青衣管不了,也不想管。
不再多作停留,他化作青虹朝着万佛高原深处掠去。三日后,一座黄白相间的寺院出现在云海尽头。
持戒寺的山门古朴无华,却透着一股历经岁月沉淀的厚重。寺门两侧的楹联已斑驳不清,唯有 “持心如戒,渡世为舟” 八个字,在风雨侵蚀中依然苍劲有力。
踏入寺内,九天青衣微微一怔。不同于梵天寺的肃杀,这里竟透着几分别样的生机。
黄墙下,身披袈裟的佛修与浑身鳞片的妖族修士并肩而行,前者手持念珠低声诵经,后者头顶犄角缠绕着佛门咒文,彼此间虽无言语交流,却又默契十足。
更远处的庭院中,一位虎妖正与小沙弥对弈,棋盘上黑白棋子化作法相虚影,时而化作金刚怒目,时而显作菩萨低眉。
“施主可是来求戒?” 突然,一位面容慈祥的老比丘尼拄着竹杖走来,其袈裟上的补丁错落有致,竟拼成一朵盛开的莲花。
“持戒寺虽不比烂陀寺佛法昌盛,却也有三道‘心戒’可供参悟。只是……” 她目光扫过九天青衣腰间的圣道断剑,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施主剑中藏杀,若要在此修行,需先放下这七分戾气。”
九天青衣双手合十,剑意悄然收敛:“晚辈此来,只为寻一卷《金刚伏魔经》。听闻贵寺藏经阁有此孤本,不知……”
老比丘尼轻笑一声,抬手引他往回廊深处走去:“《金刚伏魔经》确实藏于藏经阁,但能否得见,却要看施主的机缘。”
她话音未落,远处钟楼突然传来轰鸣,三十六声钟响震得云海翻涌,隐约有金色梵文在声波中浮现,“正好赶上每日的‘醒世钟’,施主不妨先去听听,钟声里,或许藏着你要的答案。”
九天青衣抬眼望去,只见钟楼之上,一个浑身缠绕锁链的魁梧僧人正奋力撞钟。那僧人皮肤黝黑如铁,额间第三只眼闭合着,却有缕缕佛光从眼睑缝隙中渗出。
“这是……” 他正要追问,老比丘尼却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随风飘散的话:“持戒持戒,戒的不是手,而是心。施主的剑若能斩去心魔,便是最好的佛器。”
老比丘尼的话音如晨露滴荷,清润中透着三分禅意,与梵天寺那裹挟着血腥的佛号截然不同。他指尖轻捻佛珠,每一颗菩提子上都刻着禅心咒文,淡淡佛光落在九天青衣眉心,竟让他识海中翻涌的剑意渐渐平息,如烈马被温柔梳理鬃毛。
“道在蝼蚁,亦在须弥。” 老比丘尼看着庭院中妖族修士与小沙弥共植菩提树的场景,忽然开口,“施主可知为何持戒寺允各族修士往来?非是纵容,而是明白,杀心可证道,慈悲亦能成魔,关键不在外求,而在自悟。”
这五日间,九天青衣每日聆听晨钟暮鼓,观佛修们以禅杖耕地、用经卷饲鸟,竟在烟火气中渐渐悟透 “剑心即佛心” 的真谛。
他不再执着于剑意的锋芒毕露,反而试着以平和心境感悟《剑经》中的 “不动如山,动如雷霆” 之境,竟让剑意愈发深刻。
第六日清晨,祥云突现寺门。浑身浴血的如空佛子踉跄着撞开山门,袈裟上的莲花纹已被血水浸透,化作狰狞的暗紫色。
他额间戒疤渗出黑血,显然中了极为阴毒的魔修咒术,身后三丈内的花草皆化作枯槁,足见追杀之惨烈。
“上师!” 如空扑倒在老比丘尼脚下,声音里混着血沫与哭腔,“梵天寺三百比丘尼尽遭屠戮,佛骨舍利被盗…… 求持戒寺念在同属佛门的份上,为梵天寺主持公道!” 他抬头时,左眼已被魔火烧瞎,只剩一个血洞汩汩淌着脓水。
老比丘尼合十叹息:“昨日贫僧以天眼通观梵天寺,只见一片血河滔滔,连佛号都化作了鬼哭。寺中因果线尽断,便是烂陀寺的活佛亲临,也难寻踪迹……”
“晚辈知晓内情。” 九天青衣踏步而出,“行凶者乃白莲宗余孽,借梵天寺浴佛大典之名,行血祭炼魔之事。”
“白莲宗?!” 在场佛修尽皆色变,有人手中念珠惊落满地,有人踉跄后退撞翻了香案。
要知道,阿弥陀佛大帝坐化前,曾以大神通镇杀白莲宗全族,如今竟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重立此等邪宗?
老比丘尼的握住九天青衣的手腕,指尖传来佛门特有的清凉法力:“小友可敢与贫僧去藏经阁,以‘因果镜’验证此言?若属实……”
她望向如空惨状,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狠厉,“持戒寺虽久不涉红尘,却也容不得佛门前辈的骨血被宵小玷污!”
半个时辰后,藏经阁密室。九天青衣面对悬浮的青铜古镜,运转太玄剑经,将梵天寺所见所闻化作剑气投影。
镜中浮现灰衣老僧炼化佛骨的场景时,如空猛然喷出一口黑血,指着镜中咆哮:“就是他!梵天寺的知客僧!我曾见他偷抄《大自在经》,没想到竟……”
“噤声!” 老比丘尼挥手布下隔音结界,“当年白莲宗能以‘往生’之名蛊惑万千信众,靠的便是寺中叛徒里应外合。如空,你可知那些人为何要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