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用收留来定义被拐的女子
冼娘子买好菜回来时,见好多人围在公告栏前看热闹。
看热闹的心思上来,就忍不住钻进去想看看何等热闹!
布告文书上的两个字平平无奇,放在文书中却又百般违和,如此令人怒火中烧。
收留!
胡县令将楼星羡被强留在葛家生孩子、虐待殴打一事定义为收留!
冼娘子这个看客怒极了,上去就把布告文书撕下来。
没看到热闹的百姓责怪她怎么撕了布告。
冼娘子带着怒火道:“收留十年,孩子九岁,试问有这么收留的吗?”
“人家是女状元,得过太后诏见和嘉奖,有大好前程,丢了自己家不要,非得跑这儿来让葛家收留?”
“楼家吃用不尽,人家放着好日子不过,跑这儿来让葛家收留,跟葛家吃糠咽馊饭吗?”
“人家爹妈爱她如掌中珠,会舍得她跑这儿来让葛家收留,非打即骂吗?”
冼娘子这话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前来看热闹的看客也议论纷纷。
“这两个字儿我认识,放在布告里头我怎么就不认识了呢。”
“收留,这是欺负呢,写布告的人是脑子烧糊涂了吧。”
冼娘子慷慨陈词:“这也太欺负人了,府衙糊涂,咱们可不能糊涂。”
听到门外议论不歇,差吏武珐挤进来,看有个妇人不知好歹地引导舆论,激起民愤,还罔顾礼法指摘衙门,上来当即就扣住那妇人。
冼娘子见扣住她的是府衙的官差,愤愤道:“你们衙门就是这么欺负一个女人的,不治葛家的罪,用收留两个字就想遮盖搪塞过去吗?”
武珐呵斥:“放肆,竟然指摘胡县令,不给你吃个教训,王法何在。”
武珐扣着冼娘子,任她怎么挣扎也挣不脱。
冼娘子挣扎道:“你这个恶官差,放不放我?”
宋捻愤慨道:“不放,那个恶官差抓了我娘,把她关进牢里,就是不放她。”
宋悠悠一想到在牢里的阿娘,就担忧不已,忍不住堕泪,“纪姐姐,你和韩姐姐都是官眷,你帮我们把娘亲救出来好不好?”
纪晏书盯着文书上那两个字,眸色不觉冷了下来。
收留,多么简单的两个字!
在这文书上竟然成了冰冷刺骨、骇人听闻的簪笔之讥。
太后为什么不顾朝臣劝阻,也要推行女科场,她现在明白了。
世人对女子不公,将她们视作男人的附庸,没有半点独立自由,甚至无法自专。
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这是太后推行女科场,给从商的女子以优惠保护的最终目的。
只有提高女子的地位,让她们站在最高处,她们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太后这是为天下女子蹚出一条走向独立的道路啊!
糊涂的胡玄之,竟然出了个如此玄之又玄的文告。
简单的两个字,将一个受尽困难的女状元放在脚下踩个稀碎,也将她们女子撕裂得体无完肤。
他以男子之尊,官位之尊,将世上女子视如草芥,踏若尘泥。
这绝不能容忍!
“捻哥儿,你将你的同窗寻让来,”纪晏书神色倒是平静,“让他们将这些事传得人尽皆知,街头巷尾,无一不议论。”
宋捻忍下愤慨:“纪姐姐要是造势?”
宋捻一点就透,不用着纪晏书费心为他解释,“对,声势越大,对咱们越有利。”
听到纪晏书为自己母亲谋划,宋悠悠忙抹干眼泪,“纪姐姐,那我做什么?”
那些官差都如此欺负人,冼娘子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纪晏书知道此事由不得她们慢慢想办法疏通官府放人。
“悠悠,你找渡口的叔伯,找租你家铺面的客人,将这事哭得越惨越好。”
“捻哥儿,走!”宋悠悠应下后,拉着宋捻出门。
檀师傅见东家起身要出门,就问:“东家是去找楼老丈?”
“是,你跟我去。”
到了楼老丈处,还没见到人,就听到楼老丈的愤慨难当。
“我早说葛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能容忍,看看现在,让一步,他欺我楼家十步,退十丈,压我楼家百丈。”
纪晏书一进来,就见楼母呜咽不止,哭得甚惨。
楼父见帮他女儿的恩人到来,忙敛去脸上的怒气,招呼道:“纪娘子怎的来了?”
纪晏书坦言:“为着那布告的事。”
楼父恨得咬牙切齿:“胡玄之欺人太甚!”
纪晏书也不瞒着冼娘子的事,“冼娘子为了这事慷慨陈词,竟然被那武珐以指摘衙门为由请进了牢狱。”
“善人被欺,恶人张扬,老夫这就去衙门让他们放人。”楼父怒极了,抬脚出门,行了两步又退回来。
纪娘子既然来找他,一定是想到了办法。
他对纪晏书说:“纪娘子,有何办法?”
纪晏书直截了当道:“你们去找胡县令告官。”
楼父一想到布告显眼扎心的两个字,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个县令是踹着明白装糊涂,拿那两个字压我楼家,羞辱我女儿,褒扬他梵拟县村民厚德大义。”
纪晏书的话虽然平淡,但句句字字都藏不住她的愤懑。
“就因如此,才更要告官。满腹委屈不诉说,就无人知晓,如此欺人的布告,更该天下人皆知。”
楼父聪秀,年轻时也曾赴过科场,只是屡试不捷,一听纪晏书的话就明白了。
这是反道而行,让梵拟县的百姓逼迫府衙放人。
为了女儿,为了帮助他的冼娘子,他得接着告!
微生珩自然知道纪晏书的用意,忙出来说:“楼老丈,我看着楼娘子,您且放心。”
楼父郑重点头:“有劳先生了!”
微生珩帮过他女儿,他信得过他。
楼父搀扶着妻子出了门,坐着檀师傅的马车赶去县衙。
楼父走上衙门石阶,瞥见衙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心里难受至极。
良善被欺,马善被骑,到头来竟然还要敲响欺负他们的衙门。
楼父拿起鼓槌,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着鼓面,鼓声有多响,他就有多痛恨。
楼母含着一把眼泪,“我的天爷呀,我修桥砌路,不知行了多少的好事,才得天赐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