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70章 猊糖

含璎问:“怎不给我也灌一个?”


周从寄摸摸她的手,热的,“脚凉?”


“嗯。”


“我给你焐。”


含璎将裸足往他腿上贴,他身上热得火盆似的,正宜冬日抱着睡。


周从寄亦不吝啬,任由她将冰块似的两只脚丫踩在他小腿上,汲取他身上的热意。


含璎面朝他,额头抵着他的下颌,被他揽在怀里,头枕在他手臂上,后背心贴着他另一只手,的确比那小小的汤捂子好用得多。


次日一早,含璎便醒了,只睁开眼,没动。窗外灰蒙蒙的,鼻尖露在被衾外,冷飕飕的,吸一口气,凉意直抵胸臆。


周从寄下床穿好衣裳,俯身在她额上贴了贴,“早食还吃包子?”


含璎翻了个身,将脸缩进被窝,往深处拱了拱,嗯了声。


周从寄听着鼻音重,怕她病了,扯下被头试了试额温,才放她继续睡。


用过早食,含璎裹得严严实实,打算上街转转,周从寄陪她同去。


天冷,便没带阿豚,嘱咐他在家待着,莫开门,待天暖和些再带他出去逛。


府城与岩宁县风貌相类,只街面更宽,酒肆食店各样铺子更密集些,他们住的是樟南巷,临着的南北大街店铺林立,极是热闹。


路过些饭馆,进去问了问,每日都有鲜鸡爪售卖,价钱比岩宁县高上五六文,若是买得多、常买,价钱还可商量。


卤味铺卖的亦是糟卤鸡爪,鲜少有人问津。


跑了几条街,含璎心下大定,与傅郎君信中所陈分毫不差。


太阳升上来,积雪稍融,寒风夹裹着雪气,直扑面门,比昨日还冷上几分。


含璎裹得只露两只眼,紧跟在周从寄身后,担心踩湿了鞋,尽量捡着背阴、雪冻实了的地方走。


饶是如此,仍不免踩着些化雪,走得久了,脚趾亦冻得发麻。


周从寄忽地驻足,转身望着她,退回来,将她兜帽边沿压好,在她跟前蹲下。


含璎趴伏上去,搂着他的脖颈。


年前没剩下几日,她不打算出摊,四处转转,先都摸熟了。


这时节拾掇鸡爪也费事,需烧热水,若用冷水,下去片刻工夫,恐怕手指头便会冻得红萝卜似的。


街上熙熙攘攘,百姓冒着严寒出门采买,手中提着,肩上扛着,摊贩卖力吆喝着,卖年画,卖桃符,糕饼果子,各式灯笼,做买卖的问价还价,热闹非凡。


含璎手里拿了两串糖葫芦,买了生栗子、芋头、瓜子、红枣,顺道备了些年货,遇上进城售货的农人,又挑了好些鲜菜,鸡鸭鱼肉。


这一来,周从寄腾不出手背她了。


所幸走两步便回了樟南巷。


阿豚领着阿福阿花在前院晒太阳,听见门响,拔腿即朝他们奔来。


含璎给他一串糖葫芦,她那串吃了几颗,剩的给周从寄。


午后又飘了点雪花,淡白的太阳隐入苍灰的云层后,寒风卷起雪屑,飞得漫天漫地。


含璎虚掩上门,在堂屋桌旁生了只火盆。


火盆内炭烧红了,丢几颗栗子进去,不多时烤熟了,啪地爆开。她一时着急,伸手去抓,烫得用两只手将那开了口的热栗子来回倒腾,偏舍不得丢开。


阿豚坐在桌后,呆呆地瞧着,想笑,又怕她真将手烫疼了。


总算凉了些,含璎剥了壳,立时闻见一阵甜香,嚼着又软又糯。


周从寄夹出剩下的,不许她再伸手。


阿豚跟着剥了一颗,撮圆了小嘴使劲儿吹着,吹凉了咬下一半,另一半掰开,给阿福阿花各分了点。


另还煮了盆芋头,剥去皮,打蘸水里一过,入口绵软顺滑。


天短,早早用过暮食,便各自回房歇下了。


西屋亮着灯盏,周从寄先上床,靠在床头翻书。


含璎想着被窝暖了,方才解衣脱鞋,爬上床,自周从寄身上跨过去,往被窝里一钻,想起来道:“今日夫君辛苦了,多谢夫君。”


她随口一说,周从寄却当了真,转头望她道:“如何谢?”


含璎又爬起来,单手撑在枕畔,侧身凑过去,在他唇角碰了碰。


周从寄显是不满她这般敷衍,随手将书弃在被上,两手卡着她的肩腰,朝她压过去,衔住了两瓣柔软的唇,不紧不慢地吸吮着。


含璎被他罩在身下,灯焰的微芒形同虚设,眼前黑漆漆的,她自觉好似一尾溺水的鱼,可鱼怎会溺水?


周从寄稍稍离开她的唇,轻声道:“我求小桃一件事,小桃答应么?”


含璎茫然地望着帐顶,“何事?”


“我想看看小桃。”


他口中虽问着,没等她答,手已自作主张,往下摸索着挑开衣带。


含璎身上一凉,忙用手掩住衣襟,“冷。”


周从寄拿开她的手,按在枕侧,鼻尖在她颈窝轻轻蹭着,一面哄她,“有我在,不冷。”


含璎索性合上眼,不去想他此刻正做什么,一张小脸却不由自主地羞得通红。


原以为他看过便罢,却听他又问:“小桃也看看我?”


含璎暗斥他不要脸,张开双目,瞄他一眼,扭过头去说不看,“有甚好看的?左右不过是丑。”


周从寄没做声。


含璎听见窸窸窣窣一阵响,以为他在解衣裳,她用手捂着眼,五指微张,自指缝往外瞧。原来只解了中衣,她不知怎么,竟有些失望。


周从寄将她抓个正着,俯身过来,附耳道:“小桃看看,丑么?”


含璎听出几分笑意,眼一睁,当即翻身坐起。


两人在昏昧的灯焰下对坐着,周从寄逆着光,一身霜白色单衣,胸口衣襟略松,含璎拢着襟口,不甘示弱地瞧着他。


周从寄眸光深邃,不知她欲何为,似又猜着几分。


含璎陡地伸过手去,将他衣带扯落,单薄的衣襟散开,露出起伏贲张、线条分明的胸膛。


她伸出一指,轻轻按了按,细眉微挑:与她甚是不同。


周从寄任她施为,目光隐忍克制,触及她动作间不慎跑出衣外的雪腻,呼吸一滞,鼻端冷不防淌下一抹殷红。


含璎吓了一跳,“周从寄,你流血了!”


周从寄抬手一拭,立时转身下床出去,摸着黑,外袍也没穿,过半晌,方才回房。


“不妨事,睡吧。”


他却不就睡。


含璎察觉他翻过身,埋首在她肩窝,起初尚有几分迟疑,待得了甜头,越发地不管不顾。


她好似成了块猊糖,每一寸都叫他仔细品尝过,几乎含化了,他偏不下嘴咬开,叫她一颗心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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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不上,下不下。他几时这般缠人了,磨人又缠人。


可她似乎并不因此厌烦他,只模糊地明白与他尚没圆房,那小册子她虽翻过,却是一知半解,不知到底该如何。


转念又想,他就懂么?


翌日仍是周从寄先起,含璎坐在床上发呆,他打了热水进来,搁在圆桌上,绞了帕子,替她擦脸抹手,又端来木盆、青盐给她漱口。


只那发髻他没法插手,要她自己绾,她不会旁的,只从前与宝葵学的鬟髻。


含璎连吃两日包子,腻了,周从寄一早出门买了早食,油煎米糕、粟米粥。


虽不出摊,含璎也没闲着,隔两日,寻了个铺面,自樟南巷出来,往北走几步即是,有门有窗,窄长的一条,够放个炉子,一张条桌,再多站个人,怕都转不过身。


地方虽小,门外却有块空地,支起棚子,摆张方桌,几把长凳,绰绰有余。先前房客炸捻头的,墙上积了层油污,须得费些工夫洗刷。


房主索价每月三百五十文,因尚没收拾,年前给她钥匙,年后才收赁钱。


周从寄过了年才去府学,近日都在家,含璎便领着他过来洒扫收拾。


墙上的陈年旧渍刷不下去,索性抹了层细灰泥。


周从寄涂抹完,含璎开窗散散气味,对街巷口不知几时来了个蓝衣小娘子,约莫有十四五岁,一双圆眼黑白分明。


大冷的天,小娘子耳廓冻得通红,鼻水直淌,不住吸溜着。


原来是捡了个荷包,等失主来寻,先头来了两个冒充的,叫她一问,便露了馅儿。


旁人劝她莫等,她不听,非要等到失主来寻。叫她送衙门去,她亦不肯,怕耽误了人家。


小娘子不时跺一跺脚,搓一搓两耳,竟真叫她等到了失主。


含璎锁门出来,她正盘问那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听他将荷包内的钱数说得一丝不差,又道是抓药用的,那荷包上的确有药味,才放心还了他。


转眼到了三十,各家一早便忙活起来,到得晚间,更是张灯结彩,笑语连连。


夜色晴朗,幽蓝的天幕嵌着寒芒微微的冷星。


家中虽才三人,含璎仍做了一大桌菜,红烧鲤鱼,笋干烧肉,狮子头,煨蹄膀,炖羊肉,清炒菠薐菜,素炒茨菇片,蛋饺,还蒸了锅八宝饭。


年年有余,有余才好,余下的菜正月吃,头几日用不上做新菜。


阿豚捧着碗,拿勺挖了块狮子头,忽道:“阿姐也爱吃。”


含璎知他想宝葵了,摸摸他的脑袋。


外头爆竹轰地一声炸起,天际火光稍纵即逝。


阿福自廊檐下进来,窜过门槛,缩在桌底,一动不动,阿花蹲坐在门外,张嘴打了个呵欠。


吃了饭,阿豚试过新衣,早早睡下了。


含璎坐在妆镜前涂面脂,自镜中瞧见周从寄坐在床沿,扭头不满道:“夫君怎还不暖被窝?”


周从寄没动,一声不响地看着她,等她走到跟前,揽腰一抱,将她抱到了腿上。


含璎挨着他,侧身坐着,见他眸色幽深,心头突地一跳。


周从寄摸了摸她散开的乌发,薄唇在她耳廓上贴了贴,“小桃不好奇我有无隐疾?”


含璎有些恼他,真真假假不与她说实话,倒敢来问她,“有无隐疾,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