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小章
他的放纵使得她指尖轻颤,沈娥心有所感的抬眸,恰好见那人垂眼。
小舟轻摇,这人间山花开得极美,潋滟灼红,风雨一吹,便入了眼。
“真美啊……”
沈娥倦意袭上心头,靠着谢时浔的肩膀昏睡过去之时,轻轻呢喃出声。
长公主卧在殿内,殿中火炭溶溶,这风雨的寒冷丝毫卷不进来。身前歌舞不停,带出来的两个面首,一个为她把扇,一个正剥了荔枝喂进她的嘴里。
宫奴忽的推门而入,匆匆凑近周浮月身前,跪坐下来,低声交待了方才之事。
“你说的可是真的?谢时浔真为了那个苏家商贾之女,当面与我作对,抱着她雨中赏花?”
周浮月凤眼微眯,眼底的杀伐之气霎时间仿若凝成实质,将眼前的宫奴紧紧包围在其中,只要她一声令下,便能将她就地绞杀。
“回殿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兰溪殿内,不止奴婢,诸多贵人小姐还有太子殿下,肃王和端王都是看见了的。”
宫奴声颤,跪趴在地上微微弱弱的出声道。
“好,真好!”周浮月眼底猩红,却突地笑起来,“说得真好,我该如何赏你呢?不如……就赏你这满山桃花做伴如何?”
宫奴自是听不懂这“满山桃花做伴”是何意,可长公主赐,她不敢辞。只能哆哆嗦嗦的应了,随即退出去。
若这宫奴知道,长公主是要人生生扒了她的皮,又将她的尸体碾成肉沫,埋在这满山桃花的土里做肥料,她今日必不可能答应下来。
舞乐吵人,周浮月只觉头疼的厉害:“都给孤滚出去!”
随即她身侧的两个面首,以及一众伶人舞女都赶忙抽了身迅速退出去,生怕她一个不如意,便随意摘了他们的脑袋。
“五七。”
周浮月声音沉冷,倏然唤道。
不过几息,小窗一阵风拂过来,周浮月眼前便跪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语气恭敬。
“殿下。”
“孤改变主意了,那苏家之女,不可留。今日你便带人在回京半道上将人截杀,若是途中遇那谢时浔反抗?便割了他二人的头颅,一齐给孤带回来!”
“是,殿下。”
*
沈娥自是不知这些暗地里的云波诡谲,或许是今日谢时浔突然来寻她,又格外温柔,与以往不同。她睡的颇熟,只是中途卧在马车上时,有些颠簸,刚要睁眼,那人的手却覆上来,温温热热的摩挲着她的眼。
“继续睡吧。”他说。
于是沈娥安下心,又抽了神思沉沉睡去。
“大人。”
谢时浔掀了帘子从马车上下来,陆影已经带人把周遭的尸体搬开,将原本的路重新开出来。
遍地的污血,腥气有些重,惹得谢时浔皱眉。
如今就只剩下一个被砍了左手,勉强还吊着口气的黑衣男子,被陆影带来的人死死压在地上,扣着不让人动弹。
谢时浔见状挑眉,接过陆影递过来的长剑,款款走过去。
若是长公主此时在,必定会认出来,这人便是她手下隐隐为傲的暗探五七。
此时五七被人压着跪在地上,胳膊被人砍了就掉在他身下不远处,双眼通红正死死盯着谢时浔看。倏然间,压着他的人忽然使力,他猛的被压下腰,全身震颤起来。
“你……你骗殿下,你豢养暗士……不……不得好死……”
“呵。”谢时浔歪了歪头,绯色的衣袍轻掀,手中握着的长剑划过地上的石子,“滋啦”的声响仿若要摇动这苍天。
“不得好死?”他重复着,随即低低笑起来,将剑抬高指上五七的额,随即是眼,鼻,唇,脖颈……最近的心脏。
“可惜了。”他扬着唇叹了口气,“这句话,我已经听了千遍万遍……”
“次啦——”
长剑穿胸而过,五七的眼死死睁着,最后眼底的神采慢慢淡去,只留下一副空壳,头歪了下去。身后的人登时松开手,五七便向前重重砸在了地面上,一张面埋进脏污血水泥潭里。
“收拾干净,莫要留了把柄。”谢时浔接过陆影递过来的干净帕子,将手擦干净,又道,“今夜这京城也该有些不太平了,你且回去让堂中的兄弟今日们都吃的酒足饭饱,到了夜里,我们再做些该做的事情……”
谢时浔说的轻,可眼底的猩红却未退,陆影知道这是他家大人真真动了气,心里头又感叹道,他们如今这位夫人在大人心底里还真是不同,日后时候要愈发尽心才是。
天色彻底昏沉下来,远边火红的云霞被迟来的暗色碾成碎末,撒在这越发低的长空里,零零碎碎起了火星子,最后又倏然暗下去,散落
下来成了京城夜里叫唤着的摊贩走卒,纷纷在暗夜中一点一点亮起来,喧闹声沸腾而起。
“吱呀”一声,丫鬟一手端着碗盏,一手提着火红色蝴蝶灯缓缓推开院门,鹅暖石铺了一路,庭中栽着几束纯白木兰,枝头满树,
若是此时风大摇落,那定是刹那成雪,簌簌掉落满地残白。朱红的小窗中跳跃的火焰晃眼,照得窗外的木兰淌上微黄的光晕。
丫鬟提着蝴蝶灯,款款走到主屋门前,轻轻敲了两声。一道微沉的声音堪堪传出来:“进来。”
沈娥只觉脑子昏沉,身体的倦意怎么也消不掉,恍如整个人掉入沉水中,被巨大的石块重重压着,不能起身。
窒息,挤压……如洪水般肆意将她包围,最后汹涌的挤过她的全身上下,进入口鼻,到五脏六腑……水腥味愈发重。沈娥指尖微紧,身下深色的床单被掐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