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蕖韫枝

第 110 章 二姐x皇帝x骆平安

【八】

如此想着,皇帝立马动身去北疆。

他本想瞒着静妃,可转念一想,自己将有许多时日见不着她,怕是会思之如狂。

马车疾行,一路颠簸,二人终于踏上了北疆的土地。

刚一走下马车,小皇帝便猛地一蹙眉。

这里条件并不好。

漠漠黄沙,北风呼啦啦地刮。皇帝方一下马,就被迷得满眼都是沙子。冬风本就干燥,此刻迎面而来,更令人的皮肤产生一种皲裂感。

这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亲临北疆,众将士齐齐放下手中兵器,朝他恭敬一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震天。

皇帝却神色恹恹,目光中带了些锐利之色,扫视过众人。

自义邙签下降书后,不少将士归家,只余一小部分依然在北疆驻扎。此次皇帝前来,几乎在北疆的将士都来迎拜。他心想,那个人应当也在其中。

如此想着。

皇帝转过头,伸手唤来静妃。

日影之下,男人目光柔缓。只见着一身华服的女子乖顺上前,她面色平淡,一下便被皇帝搂住了腰身。

众人知晓,这是他们的静妃娘娘。

自一年多前入宫,便盛宠不衰。

将士们亦朝她恭敬遥拜。

他们的眼神虔诚而敬重,那是对上.位者发自内心的敬畏与尊崇。即便静妃是个女子,却也是他们的主子。齐刷刷一声,将士又跪了一地。他们的兵器横放于地上,低着头,不敢望她。

“静妃。”

兰清荷听到自耳边传来的,男人亲昵的呼唤声。

那只手掐在她腰间,竟令她有几分无所适从——他的眼神太宠溺、语气太亲昵了。即便先前二人有过更亲密之举,但如今站在这烈日之下、面对着所有北疆将士,她脸上写满了不自在。

“怎么了?”

幼帝嘴角边噙着笑。

“发什么愣?”

兰清荷的身子很僵。

似乎某种感应,她竟从人群中,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庞。

——相较于一年多前,他更晒黑了些,脸上的线条也愈发流畅坚毅。男人跪在人群之中,并没有将头埋得很低,相反的,他微微抬首,一双眼凝望向皇帝眼中的女子。

也就是这一眼。

二人对视。

皇宫里,恩泽的沐浴,浸养得她眉目愈发柔美。女子身披着雪白的狐氅,衣袖上以金线勾勒出一朵富贵的牡丹花。冷风呼啸而至,吹得人脸颊生红,她的乌眸里更像是积了雪雾般,清冷美丽。

四目相触。

对视的一瞬间,兰清荷原本平静如死水的眸光,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那波澜轻微,并不甚明显,又转瞬即逝。若是不注意,便让人完全无法察觉到静妃神色的变化。兰清荷眼睫垂下,眸光以鸦青色的帘轻轻遮挡住。她不再去看骆平安,将脸偏至他处。

但她很清楚地知道,对方是在看她。

目光穿过重重人群,与冬风一道而来。

耳畔似有疾厉的风声。

狂风卷过凌乱的记忆,吹拂得人心潮涌动。兰清荷似乎看见,男人眼底忽尔翻涌起的情绪——他跪在人群之中,与周围人一道,仰视着她。

仰视着那位环住她腰身的男人。

敬畏,仰望,惊愕。

还有……

她还没来得及去探究其中多余的情愫,目光便被人截了去。

皇帝也看到了二人的对视。

他的面色一沉,整张脸耷拉着,脸色极为难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周围人不知所以,却也不敢乱动弹,皆是猛吸了一口气,屏息凝神。

这……皇上方才还好好着。

怎么突然一下子,竟还发起了脾气?

“皇上,”为首的军官战战兢兢问道,“可要先开始阅兵?”

皇帝耷拉着一张小脸,冷冷一挥袖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

“阅。”

他拉住静妃,坐下。

北疆的沙尘很大,风乍一吹,便是黄沙滚滚。这几年在沈蹊的带领下,北疆军容严整,军纪严明。将士们踏着黄沙而来,带起一阵脚步踏踏声。

皇帝神色恹恹,没有太多心思。

他知晓,在这人群之中,一定有双眼睛在默默关注着他与静妃。

一想到这个人,他本能性地感到厌恶,甚至还起了杀意。

龙袍微摆,天子端正地坐在那里,目色沉沉,面上不辨悲喜。

一股恶寒在他胃中流窜,竟叫他欲干呕出声,皇帝不知晓,自己竟好妒到了这般地步。他本是一国之君,心怀的是天下苍生,是百姓社稷,肚量不应如此之小。但如今心想着那名觊觎静妃的男子,他只想将其赐死。

株连九族才好。

皇帝甚至想,自己赐死了他,将他的尸.体带到静妃面前,或者当着静妃的面将其五马分尸,她会是怎样的反应?

她也会觉得恶心吧。

以往深爱的男人,变成腐臭的尸.块,或是一滩烂肉泥。

她应当会死心吧。

如此思忖着,他嘴角一勾,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周围侍人见皇帝笑了,还以为他心情大好,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地。左右擦了擦汗,开始为皇帝讲起军中情况来。只见那一身龙袍之人端坐于椅上,身侧忽尔传来盈盈暗香。

一道风,带着静妃身上的香气,飘逸入鼻息。

皇帝伸手,像召只猫儿般,将她唤过来。

“与朕坐一起。”

椅子还不够大。

他想了想,余光瞥过营中将士,唇角笑意更甚。

“来,坐朕怀里。”

他目光缱绻亲昵。

果不其然,静妃一愣神。还未反应过来,手腕一道重力,被人轻而易举地拉入怀中。

“皇上——”

众人皆不敢抬头。

皇帝与静妃如此调.情,实乃闺中情.趣。只见着皇上大手一揽,径直握住静妃的腰身。女子头上的步摇晃了一晃儿,金光交错,绕得人移不开眼。

她被握得腰身下沉。

方一回首,对上皇帝那一双眼。

少年帝王面容极白,日光耀眼,照得他面上终于有了些生气。兰清荷想要躲,可对方的力道太大了、将她整个人禁锢得愈发紧。女子腰身婀娜,从颈间传来香气,让皇帝不受控制的情动,下一刻,兰清荷竟感觉自己坐到了……

她浑身一僵,再度回头。

“皇上?”

她虽然比皇帝大上几岁,可身量却比他小上许多。对方稍用些力气,自己整个人便像丢了骨头般软绵绵地倒在男人怀里。

兰清荷下意识地想逃,可对方根本不容她躲避,不仅如此,举止还愈发亲昵……

众军不敢抬眼。

但她知晓,这军队之中,一定有一双眼,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注视着皇帝的大手贪恋地抚过她的腰间,注视着皇帝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垂,注视着皇帝将她抱在怀里轻声说着情话……兰清荷唇边弧度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她未料到皇帝会这般。

整个人呆呆傻傻的。

正发着愣,皇帝低下头,几乎要咬着她的耳朵。

亲密无间之下,是他不带感情的命令。

“笑得开心些。”

“不然朕就杀了他。”

听到这句话,兰清荷脊背一寒。

皇帝这不是在开玩笑。

相反,说完这句话后,对方竟还端详起她的神色来。

他微眯着眼,眸中情绪晦暗不明。冬季日影灼烈,金灿灿一层阳光落入男人幽深的眼眸中。

静妃,笑得开心些。

不然——

那凉意直从脊柱往上窜,叫兰清荷僵硬地向上扬了扬唇角。见她“笑”了,皇帝似乎大为满意。

他愉悦地笑出来,笑声徘徊在兰清荷的耳畔。

大家都知晓静妃格外受宠,一侧有识眼色的下人点头哈腰地来恭维。闻言,皇帝将她搂得更紧了,丝毫不顾及如今身处于这光天化日之下。

他便是,要那男人看见。

要那男人清清楚楚地看见,他与静妃有多恩爱。

【十】

休息时,兰清荷被人领回军帐。

皇帝还有些事未处理,她便一个人回到帐中。兴许是先前在北疆住惯了帐子,如今走入军帐,她竟有些感到亲切。

自马车停落在北疆的土地上,这一种熟悉感扑面而至,如今走入军帐,这等感觉更甚。皇帝在外忙于政事,兰清荷也一个人乐得个清闲。她走回帐里,将帐子口严严实实地拉下来。方坐下歇息没多久,忽尔见帐外闪过一个人影。

似乎某种心灵感应。

她坐起来,懒懒地朝外问了句:“何人?”

那道人影踯躅了少时。

却是无人应答。

兰清荷心中有疑,静静候了片刻,依旧等不到声息。倒是帐子外的风声呼啸得紧,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秃巴巴的枝干。

“何人在帐外?”

午后有些困意,她的声音也提不起劲儿。

就在她正准备往帐外走时,突然传来树枝碎裂声。似乎有人不小心踩在树枝上,嘎吱一下,二人身形微顿。

“谁?”

她“唰啦”一下,抬起帘帐。

这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忽然闯入眼帘。

他一身戎装,皮肤被风沙吹打得粗糙了些。手里未拿兵器,只身一人站在帐外徘徊。似乎未曾想过她会掀开军帐,骆平安愣了一愣。二人四目相对,只剩寂静的风声从间呼啸而过。

终于。

骆平安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些,对着她恭敬跪拜:

“兰——静妃娘娘。”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这后四个字说得有些艰涩。

兰清荷披着雪白的氅衣,整个人像一只毛绒绒的狐狸。见了男人,她面上并没有过多神色,一双眼轻飘飘地一瞥,淡淡道:

“起身罢。”

她没有问对方,何故在自己帐门口徘徊。

只见静妃身形慵懒,眸底依稀有恹恹之色,骆平安微垂下眼睫。

方才他在帐前徘徊少时,本不想走进帐,也全然未料到静妃会掀开帐帘。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只是心底里有个念想,便指引着他走过来了。

他是想见她的,想在她帐子门口守着。只是过往身份悬殊,如今二人之间更是隔了一道天堑,让他不再敢去想,更不敢肖想。

她已是圣上的宠妃。

莫说是与她相见了,就算是多看她一眼,惹得圣上大怒,他立马会被株连九族。

无声片刻。

彼时已至黄昏,金粉色的霞光落了一地,笼罩在人身上,也将兰清荷的脸庞终于衬出了些生气。不远处传来将士们的脚步声,原是几人方用了晚饭,出来值勤。

几名壮汉一边走,一边嬉笑,马上就要走到这边来。

见状,静妃终于开口:

“骆将军还不走,是打算被人看见么?”

看见什么?

二人并没有什么私情。

若非要说有,那都是兰清荷入宫前,对他残存的那些念想。如今时过境迁,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闻言,骆平安的嘴唇动了动。他张了张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转眼又看到女子冰冷的神色。她的表情极淡,眸光也是极冷的,像是先前被他狠狠伤害过,静妃面上竟还有几分脆弱感。

他该去说什么?

对不起么?

还是什么?

听着那步子声越来越近,骆平安低下头,良久,才低低地道了句:

“静妃娘娘,别来无恙。”

若是以前,兰清荷定会“噗嗤”一下笑出声,然后打趣着说:

“骆大哥,你真老土。”

但现下,女子神色未有半分波澜。

她只是稍稍颔首,转眼间,那几名将士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她未躲避。

更未同先前那般,将骆平安拉回到自己的帐子里。

那些将士认得兰清荷,更认得骆平安。

对于二人先前在北疆的事,或多或少都有些耳闻。

传言,当年静妃跟着沈夫人来北疆,在军营里对骆平安一见倾心。但骆平安一心只顾建功立业、无心成家,为此伤了静妃娘娘的心。待静妃走后,骆平安却时常一人坐在小山丘上发呆。有人说,他们是相爱的,但骆平安的顾虑太多,总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最后惹得静妃伤心离开北疆。

静妃虽是罪臣之女,却也是沈夫人的嫡姐。

而骆平安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名头的士卒。

他想着,自己这般,定是配不上兰姑娘,定是无法给兰姑娘想要的生活的。

或许,再等些时日,待自己建功立业了,再与她在一起。

可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些功勋。

她却已经是高不可攀的静妃娘娘。

【十一】

周围将士识眼色地退散。

帐前空地,只剩下她与骆平安二人。

对方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是有口无言。说也奇怪,明明在京城时,她时不时会想起他,如今在北疆见着了,兰清荷的一颗心竟没有半分波澜了。

她站在霞光里,平静地看着他,看他的背愈发开阔了些,皮肤也被风吹日晒得愈发黝黑。

他兀自思量了半天,才愣愣来了句:

“皇宫……可还好?”

话音刚落,骆平安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皇宫里锦衣玉食,当然很好。

“那……圣上待娘娘,也可好?”后宫一贯勾心斗角,她如此单纯良善,可曾有受过委屈?皇上可有冷淡、苛待过她?

越想着,他竟不禁热切地走上前,静妃微微蹙眉,往后退了半步。

她退到帐帘口。

“圣上待本宫很好,不必骆将军费心。”

她说的是实话。

无论是前半句,或是后半句。

女子倚着帐,声音冷淡。

听到这句话,骆平安稍稍一怔。

霞光落在他面上,映照得男子面色黯淡了几分。他抿了抿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兰清荷已转过身。

“本宫乏了,骆将军,你退下罢。”

“娘娘——”

骆平安忽然一个箭步上前。

他的步子太快,竟带起一尾疾风。夜风吹开了帘帐,男人也快步走进来。“你要做什么?!”

兰清荷转过头,微惊。

才发觉自己的唐突,对方惶惶然往后倒退了半步。

他并无恶意,只是想同她讲一句心事。以往种种,皆是他的不是。这一年半,他无一不是在悔恨中度过。

自她走后,骆平安才惊觉,北疆原来是这般的孤冷。

高大的男人低下头,忽然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眉眼中尽写着手足无措。他本就身量极高,如今低垂着眼睫,竟有些委屈与可怜。兰清荷在一旁瞧着,双唇轻轻抿起。

骆平安能明显感觉到,这么些日子未见,她的性子明显温婉了许多。更多时候,静妃安静得像是一幅画,像是一幅平淡的、毫无生机的画,倒是衬了那一个“静”字。

他犹如虔诚的信徒。

在她面前,将要进行一场盛大的忏悔。

他说这些话时,兰清荷将脸别至他处。她没有去看骆平安,只是站在一侧、静静地听着。二人深知,自她一入宫门,他们之间的缘分便已尽了,可这些话他不吐不快。

当她离开了,他才知晓何为情,何为爱。

看她和皇帝与阵前恩爱,他心如刀割。

越往下说,他的言语愈发恳切,情绪竟也变得有些激动起来。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方嗅到女子身上那道熟悉的馨香,内心直涌上一股不可抑制的情愫。这情愫跨越一年多的时空,竟叫他头脑微微发晕,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抓住女子的手腕。

“骆平安?!”

兰清荷瞪圆了眼睛。

——他这是在做甚?!!

男人的力道很大。

兰清荷惊了一惊,从未想过他竟敢如此嚣张。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可对方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正发着愣,帐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掀开军帐。

……

【十二】

皇帝的步子不急不缓。

方至北疆,一大堆军政之事处理得他头昏脑涨。好不容易得来喘息的空档,他立马赶去静妃的军帐。思忖着她或许已歇下,皇帝未着人传报。谁知方一掀开帘帐,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一双男女,你侬我侬。

男人正握着女人的手腕,卿卿我我,亲密无间。

听见响声,静妃惶惶然望了过来。

她本就生得极美。

因是受了惊,她的肤色愈发白皙。

这一对眼尾微勾着,打眼扫过,有种说不上来的妩媚。

而她身侧的男人,俨然高大魁梧。

光天化日,眉目传情。

皇帝眉眼间闪过一丝戾气,乌沉沉的眼珠子只盯着静妃的手腕。这目光让兰清荷有些惊惧,她开始害怕,皇帝会不会突然发疯、将自己的手腕割下来。

在皇帝眼里,自己一直都是他的“东西”。

骆平安动了他的“东西”。

兰清荷站在那里,能清楚地看见,皇帝眼中乍起的占有之欲。除去这一层占有,还有嫉妒、恶心、震愕,以及……杀意。

小皇帝掩住眸底情绪,走上前,让那男人跪着,居高临下地看他。

“你叫什么名儿?”

他的声音寒冷。

眼皮子亦是耷拉着,看上去病恹恹的。

男人跪在地上,不敢直面天子,将头低下,如实回答:

“骆平安。”

骆平安。

静妃日记里的那个男人。

一听到这三个字,皇帝本能地感到厌恶。他眸光陡然凌冽了些,抬起一双眼,打量了对方半晌。此人身形魁梧,相貌却平平无奇,而论才学,定然也比不上他自幼受太傅的熏陶。一个无才无智的男人,也不知静妃是如何看上他的。

皇帝如此想着,冷笑了声,问道:

“今年多大了?”

“回圣上,二十有四。”

“二十四。”

小皇帝心中愈发嫌弃。

他撩了撩衣袍下摆,随意坐下。

金色的游龙攀附在他的衣袂间,皇帝淡淡抬眸,继续问:“可有成家?”

“不曾。”

虽说男子讲究个先建功、后成家,可年过二十四还未成家的,属实是少数。闻言,皇帝唇角又多了份讥讽,他转过头,瞥了身侧的静妃一眼。

她神色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二十有四,”皇帝回味了一下,“年纪是不小了,应当成家了。朕体恤北疆士兵,将静妃身侧的婢女赐给你,如何?”

闻言,荔枝大惊,慌忙跪下。

“皇上,荔枝不敢!”

皇帝根本未理会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骆平安。

“静妃这婢女,生得清秀,干事儿也利索。如今到了适嫁的年纪,却尚未婚配。现在朕将她指给你为妻,只是——不知静妃可否愿意割爱了。”

荔枝本就想侍奉在静妃左右,如今一听,皇上要将自己赐婚给北疆的军卒,她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更何况眼前此人,荔枝有所耳闻,他与自家主子有着旧情,这旧情,怕是连皇上都知道了。

小宫女右眼皮突突直跳,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听皇上问静妃,她便求助似的朝静妃望去。

迎上宫女的目光,兰清荷心中思虑万千。荔枝这丫头干事得当,实乃自己的心腹,于私,她是不想让这丫头远嫁的。而皇帝此举,无非是在警告骆平安——你就是个奴才,做奴才的应当本本分分,休要肖想主子的东西。

“静妃?”

兰清荷回过神。

皇帝在问她,愿不愿意把自己的奴才,嫁与旧情人。

为正妻。

荔枝用目光哀求:“静妃娘娘……”

片刻,她走上前,于皇帝身侧依依道:“皇上,自臣妾入宫,荔枝便侍奉在臣妾左右,如今将她指给他人为妻,臣妾心中着实有些不舍。”

不舍?

听到这句话,皇帝目光愈发阴沉。

“静妃是在不舍什么?”

他乜斜了跪在地上的骆平安一眼,旋即转过头,死死盯着静妃。他的声音很冷,自带一种帝王专有的威严感。目光更是犹如鹰隼一般,锐利而逼仄。

他想要将静妃整个人看透。

她在不舍什么?

是自己的宫女荔枝,还是那个男人??

皇帝越往下想,心中妒意越甚。漫天的妒意竟如同一场大火,将他的心炙烤得难受而燥热。他驱退众人,忍不住上前,捏住了女人的下巴。

她的下颌光洁,好像一块无暇的白玉。

周遭一时寂寥无声,黄昏渐歇,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浓稠的夜色。时至冬日,北疆的冬夜愈发寒凉,狂风呼啸着,皇帝目光里亦是涌动的情绪。

他手上的力道很重。

迫使着静妃抬起头,望向他。

“皇上?”

她微微蹙眉,“皇上捏疼臣妾了。”

诚然,男人手臂上青筋爆出,将她的下巴捏得“嘎吱嘎吱”作响。听了静妃的话,他手上力道并未松动分毫,反而将她攥得愈发紧。

好像下一刻,他稍有不慎,女人便会从自己眼前跑掉。

“疼?”

小皇帝乌眸沉沉,眼里燃烧着熊熊妒火。

“静妃,你还知道疼?朕只不过是捏了捏你的下巴,你便不高兴了?呵,朕平日果真是太宠着你了,竟将你娇惯成这般!”

他冷笑着 手上力道愈发紧。那是兰清荷从未料想过的力道 她的整张脸更是被皇帝强迫着抬起。皇帝只身站在她身前 身量高大 女人只能被他钳制着、仰视望着他。

“你还知道疼?”

他冷笑一声。

“静妃 你可知朕的心有多疼?”

将才走入军帐 看着眼前这一幕幕 皇帝呼吸一顿 心中钝痛不堪。

“朕不过稍稍离开了一会儿 你便与那个低贱的匹夫勾三搭四、不知廉耻 你可知当时朕的心有多疼?静妃 兰清荷 朕是喜欢你 朕是宠着你 朕平日是娇惯着你。可你莫要忘了 朕是这天下之主 是你的男人!”

他亲眼看着 那个下.贱的匹夫紧握住静妃的手腕 霞光入户 映照得女人面颊微微泛起红晕——她似乎也享受极了与旧情人的幽会 粉嫩的双唇轻轻抿着 就连唇角也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静妃何曾这样对他笑过?

他宠她 他搜集天下至宝、捧到她身侧 始终博不回美人一笑。

皇帝彻底怒了。

他往前逼近半步 直将女人抵在墙角 又猛地一抬手 将她的后脑勺也抵在墙边。帐内并未燃灯 更未有月色涌入军帐 皇帝那张逐渐成熟的脸隐没于这一片昏黑的夜色中 眼底情绪看不真切。

“朕是你的男人啊……”

“你怎可与其他男人在朕面前恩恩爱爱、在朕面前眉目传情。你可知朕看见你们这般 朕的心有多疼?比你现在要疼上百倍、千倍 甚至万倍!那感觉 就好似有个人执着世上最锋利的刀 在一遍又一遍地捅朕的心口。朕被这刀子捅得鲜血模糊、血流不止。却还要笑着、看着你与那男人有多么恩爱。静妃 朕也是人 朕也想要朕喜欢的女子心悦于朕 朕的心不是石头 朕也会疼。”

他低下头手掌一路沿下 放在女人的腰上。

 

温热的气息拂面 他声音又哑又涩。

如报复一般:

“你让朕这般难受 朕也要让你尝尝这难受、疼痛的滋味 朕要你知晓 朕的心到底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