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贪婪之仪式
黑红色的火光迅速吞没了张毅的视线。
在脱离眼前的“影像”之前,张毅还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轻蔑的笑声。
“善妒、易怒和贪婪……真是不赖。”
当张毅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又重新坐在了“愚人”的牌桌上。
看到面前这位小丑脸上那副笑吟吟的表情,张毅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不是——你这语文是谁教你的啊?你管这叫「搭讪」啊?!”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愚人”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你【哔——】”
张毅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从自己嘴里竟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这不要脸的家伙竟然把他的“问候”给屏蔽了!
“……”
张毅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放弃了反抗。
没办法,在「愚人的牌局」中,“愚人”自然是有着至高无上的管理权。
这是人家的地盘……
“算了,唉——”
张毅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大概已经猜到了“愚人”的套路。
恐怕他怎么反抗也没有用,事已至此,也就只能尽快把所有「选项」都刷完,早点结束这场游戏。
“早死早超生,发牌吧。”
【哈哈哈哈……这只是个游戏,何必这么严肃呢,开心一点~】
伴随着“愚人”略带几分刺耳的笑声,原先刻着「搭讪」的卡牌落在了属于张毅的“道路”上,象征着他的模型小人也踩在了卡牌上面。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个模型小人的周边隐隐环绕着一团黑红色的火圈。
不过此时的张毅显然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和心情去研究这些——很简单,只要进了“观影区”就能够知道后续的发展,何必坐在这里猜来猜去呢?
当然,最关键的是,张毅严重怀疑“愚人”可能具有洞悉他内心和想法的能力。
这个时候他要是在心里东猜西想,说不准得等一会儿进了“副本”,又要经历一些刻意让他感到意料之外的剧情。
——这大概就是“愚人”的恶趣味。
不,似乎不仅仅只是“愚人”。
张毅认真回顾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还有【干渴女爵】带他去看的“未来”。
似乎每一件事都在往他“不愿意见到”的情况在发展。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通常只会认为自己运气差。
可在超凡领域,“运气”本身也是一个具备力量的概念。
作为一名超凡者,无论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都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情。
尤其是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所谓“运气守恒”的规则。
运气好的人会一直好下去,倒霉运的人也会一直倒霉。
——直到他们能够弄清自己身上的问题,并将其解决。
而张毅现在就处于一种,认识到自己身上的“运势”不太正常,但是却找不出原因的阶段。
因此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搞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经历这一切。
“或许【愚人】说得也没错,这只不过是场游戏……对我来说更是个机会。”
——是一个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的机会。
张毅摆正心态后,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看向正在朝他漂浮而来的三张新牌。
“呼……嗯?”
就在他已经做好会被再次戏弄的心理准备时,却意外的发现,这次的三个「选项」竟然……
还蛮正经的?
这次的三个「选项」分别是:
「嫉妒」「暴怒」以及「贪婪」。
“七大罪?”
张毅眉头紧锁,这次如果单看「选项」确实比起之前的那几个要“正经”不少。
但问题是,这样的三个「选项」怎么样都不该出现在他身上才对。
虽然张毅没有成为“仪式师”的潜质,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了解自己,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身上都极难出现这三个「七大罪」的特质。
他会羡慕,但绝不会嫉妒;
他总是克制、忍让,对情绪的控制甚至达到了一种“窝囊”的地步,因而不会产生暴怒;
他容易知足,即便张宗樘对他并不好,在家族中也不过就是个边缘的小人物,甚至被他所在的旁系视为增加家族话语权的工具……可他也仍然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比起那些死于陷落区,或者生来就是黑户的人,他已经幸运千百倍——
自足的人不会把目光锁在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上面,贪婪自然也无处滋生。
所以,这三个「选项」放到他身上,怎么看都不太对。
除此之外,牌面中的背景是一个张毅从未见过的仪式场。
在仪式的中央,燃烧着一团黑红色的火焰。
——这个颜色张毅已经见过了数次,哪怕他再迟钝也已经反应了过来,自己会遇到这种不符合“自我”的「选项」,想必就与这“黑红”背后所代表的存在有关。
“……是哪位【司辰】吗?”
张毅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在上一个「选项」中见到的“陆鸣”,对方身上就带有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司辰的气息。
他能够肯定,自己绝对没有接触过那位【司辰】,但是对方却又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种强烈的矛盾感,让张毅感到十分费解。
原本张毅还想再盘算一下这次的「选项」,但是他很快又想到“愚人”的话……
“何必那么严肃……那这次我就跟随我的直觉好了。”张毅长舒了一口气,最后决定放弃思考。
……说是这么说,但是眼前的这三个「选项」无论哪一个,张毅都本能地感到厌恶。
“都不太想选啊淦!”
张毅皱着眉挠了挠头,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有人要求他必须从“巧克力味的屎”和“屎味的巧克力”里面选一个吃掉——不管选哪个都是在恶心自己啊!
“算了!”
张毅心一狠,索性闭上眼睛。
他乱挥了两下胳膊,随手朝前方抓去——抓到哪张是哪张!
黑红的焰火再次燃起,当听到了卡牌破碎的声音,张毅便睁开了眼睛。
他只见自己的手按在了刻着「贪婪」的卡牌上。
“贪婪吗……”
不知为何,张毅心中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也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在这三个都极差的选择中,张毅内心最为恐惧的,其实是「嫉妒」。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可能让他感到「嫉妒」,那么也就只可能是“陆鸣”了。
因为那是他真正见得到、摸得着的「天才」。
就如同凡人要是与神明之间的距离太近,也会逐渐失去敬畏与信仰,贪婪便有可能自心灵的暗处滋生。
而当一个人身边出现了一位他按照原本的人生轨迹,怎么也接触不到,只能抬头仰望的“太阳”时,那过于炙热的火光,在照明与提供温暖的同时,也有可能带来伤害……
——太顺了,凭什么你会这么顺?
如果仔细回顾陆鸣的人生和超凡之路,就会发现其实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坎坷。
反观张毅自己……
说“过山车”都算是很委婉的了。
过山车好歹有起有落,而他呢?
张毅的神情有些恍惚。
“……如果陆哥没有把我带进这个团队,现在的我,又会在做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张毅眼前的场景再度发生了转变。
……
这是一间堆满了金银珠宝的房间,这些象征着“财富”的物品环绕地堆排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而在屋子的最中心,则绘制着一个黑红色的仪式法阵。
张毅一下就认出了这是他母亲在郊外的一处房产。
虽然房子登记在她的名下,不过钥匙一直都放在张毅那边,他随时都可以用。
久而久之,这里也就成了张毅的“秘密基地”。
每当情绪濒临崩溃的时候,他就会来到这里安静地待上两天,等待心灵上的伤疤自行慢慢愈合。
“等等……这个视角?”
张毅面色一变,他此时竟然是“灵体”的状态。
不对!
难道说这才是正常的“游戏体验”?!
原来“第一人称”视角才是非正常现象!
张毅瞬间反应过来,同时在心里痛骂“愚人”的恶趣味。
说来也是,“第一人称”视角能够收集到的信息极其有限,如果这个牌局的本意是为了让他们能够看见不同「选项」所带来的不同「可能」,并且又是以另一条世界线的“自己”为主角,怎么想都是“第三人称”视角能够更全面地捕捉到信息。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张毅最想体验的还是“上帝视角”。
只可惜“愚人”那家伙不可能让他那么好过。
但不管怎样,“第三人称”视角也比“第一人称”去体验一顿毒打来得要好……吧?
张毅本来是这么想的,但一想到“愚人”的品性,一时间又无法断定。
就在这时,一名眼神阴郁,表情无悲无喜的青年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嘞个去,哥们,你谁啊?”张毅擦了擦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阴郁男”竟然是自己。
对方身上的气质与他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如果不是长着一样的脸……不,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条世界线中的张毅,就连面相似乎都发生了一定改变。
眼角更为狭长,嘴角永远都是向下,眉眼给人一种戾气十足的不适感。
更为关键的是,张毅竟然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些许咒力。
那并不是来源于他自身的力量,而是通过一些特殊手段获取,并积留在体内的咒力残余。
也就是说,现在的时间点应该是在他成为“职业者”之前,遇见了“陆鸣”之后……
随着眼前之人推门而入,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张毅的视线越过“自己”朝他身后看去,这才发现对方在进来时手里拽着一个麻袋。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张毅面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不,这不对……”
张毅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不过另一个自己,明显并不能看到他,仍然迈着步子朝他,更准确来说是朝着仪式场祭坛的方向走去。
当看到染红的麻袋以及里面装满的密密麻麻的人体器官后,张毅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刺耳的嗡鸣在他耳边响起,就连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并非悲伤,而是愤怒!
“你怎敢!!”
张毅双目通红地转过身,一把冲向“张毅”,想要伸手将其抓起。
可当他的手触碰到另一个自己时,却径直从对方的体内穿过。
——他在这里只不过是个什么也不能做的观众罢了。
“你……怎敢……”
张毅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他很清楚这些东西究竟从何而来——
张家是第十三区的财团之一,而作为垄断了一部分产业的大家族,权力膨胀后所带来的欲望和贪念也使得张家将手伸向了一些黑色产业。
器官贩卖正是其中之一。
张毅知道这些,他也痛恨这一切,但是……
他没有能力改变张家,更不用说从某种角度来讲,他其实也是既得利益者——即便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无法选择自己在哪里降生,他厌恶草菅人命的家族其他成员,但更加厌恶一边被动接受着张宗樘用家族资源给他提供的教育,一边嘴上鄙视着那些人,却又没有勇气站出来反抗的自己……
但至少,他有选择自己不去成为施害者的权利。
本应如此……
可当张毅看到那个袋子里的东西时,便感觉自己的心墙彻底被打碎。
他内心的矛盾与冲突,于这一刻被推上了顶峰。
更让他感到可悲的是,自己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为那些被残害的人们感到痛心而悲愤,而是因为另一个自己所做的行为污染了“张毅”的纯净性!
是因为……
“你这么做,不就与他们没什么区别了吗?不就与‘他’没什么区别了吗!”
张毅怒吼着、咆哮着……哀嚎着。
但却怎么也无法阻止一意孤行的“张毅”。
他伸手将袋子里的“祭品”一件一件放入祭坛,每个器官中,又夹带着黄金与不同面额的纸币,仿佛将这些器官全部都用“金钱”所量化。
仪式……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