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赵媒婆

七月十四的夜，雾气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青石桥村的老槐树在风中摇晃，枝桠间挂着的白灯笼被吹得左右乱撞，在地上投下诡异的影子。村西头的赵媒婆拄着枣木拐杖，裹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挨家挨户敲响木门。

“老李家的，可还记得我月初说的那门亲事？”赵媒婆枯瘦的手指敲在斑驳的门板上，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门内传来窸窸窣的响动，李婶打开门缝，看见赵媒婆脸上的皱纹里塞满污垢，浑浊的眼珠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赵婶，您说的王家小子......”李婶话没说完，赵媒婆已经挤进屋子，从褪色的包袱里掏出张泛黄的婚帖，“看看这生辰八字，配得不能再合适。王家给的彩礼可是足金镯子一对，还有三担新米。”她干枯的手指划过婚帖上的字迹，李婶注意到她指甲缝里沾着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渍。

在赵媒婆三寸不烂之舌下，李婶家十六岁的女儿巧儿，就这样定下了这门亲事。可自从订亲后，巧儿就开始做噩梦。梦里总出现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浑身湿透，脖颈处缠着根红绳，对着她哭喊：“别嫁！别嫁！”

大婚那日，迎亲的队伍天没亮就到了。八抬大轿通体猩红，轿帘上绣着的并蒂莲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赵媒婆穿着崭新的紫色绸缎衣裳，亲自扶巧儿上轿，嘴里念叨着：“新娘子莫哭，到了婆家好日子在后头呢。”巧儿这才发现，赵媒婆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嘴角却有几道裂痕，像是被生生撕开又勉强缝合。

花轿行至村外的乱葬岗，突然狂风大作。轿夫们一个个面色惨白，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赵媒婆掀开轿帘，眼神阴鸷：“怕什么？不过是些孤魂野鬼。”她从袖中掏出把香灰撒出去，风顿时停了。可巧儿透过轿帘缝隙，分明看见乱葬岗上密密麻麻站着许多人影，穿着破旧的嫁衣，每个人脖子上都系着红绳。

到了王家，院里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喜庆的气氛。赵媒婆扯着嗓子喊道：“新人到！”门开了，出来个佝偻的老头，说是新郎的爹。巧儿被扶进堂屋，却始终没见到新郎的身影。拜堂时，赵媒婆塞给她个稻草人，说新郎身体不适，先由稻草人代拜。

夜里，巧儿被锁在新房里。红烛摇曳，照得墙上的影子扭曲变形。突然，她听见床下传来“咯咯”的笑声，像是牙齿打颤的声音。“姐姐，你终于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床底传出。巧儿壮着胆子低头看去，床底赫然趴着个面色青紫的小女孩，眼睛鼓得像铜铃，舌头伸得老长，身上穿着件沾满血污的嫁衣。

巧儿尖叫着想往外跑，门却怎么也打不开。这时，赵媒婆推门而入，脸上的白粉已经花了，露出坑坑洼洼的皮肤，活像具腐烂的尸体。“哭什么？”赵媒婆阴森地笑，“这是你命中注定的姻缘。二十年前，我也是这样被人骗来，嫁给了个早就咽气的死人......”

原来，赵媒婆年轻时被无良媒婆哄骗，嫁给了个富户家刚去世的儿子当冥妻。入洞房当晚，她就被灌下毒药，和尸体锁在一起。怨气冲天的她化作厉鬼，在这一带专门替死人说亲，把年轻姑娘骗来配阴婚，用她们的魂魄来填补自己的怨气。

“放开我！”巧儿拼命挣扎，却被赵媒婆死死抓住。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撞开，巧儿的父亲举着桃木剑冲了进来。原来，巧儿的表哥是个道士，得知此事后连夜赶来。桃木剑泛着金光，赵媒婆发出凄厉的惨叫，身形开始扭曲。

“你们以为能逃得掉？”赵媒婆尖声喊道，“这里所有的媒婆，都是我的分身！”话音未落，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村里的媒婆们一个个眼睛翻白，皮肤变得青紫，朝着巧儿家涌来。

道士赶紧在屋子周围撒上糯米，贴上符咒。桃木剑在空中划出金光闪闪的符印，那些鬼媒婆触到符印，纷纷化为黑烟。赵媒婆见势不妙，想要逃走，却被道士抛出的铜钱剑缠住。“还我命来！”赵媒婆身上燃起绿色的火焰，她的身后浮现出无数女子的虚影，都是这些年被她害死的冤魂。

随着赵媒婆的惨叫，整座王家宅子开始剧烈摇晃。乱葬岗方向传来阵阵哀嚎，那些被赵媒婆害的女子魂魄终于得到解脱，化作点点星光升上天空。天快亮时，一切归于平静。王家宅子成了一片废墟，赵媒婆的尸骨也被烧成了灰烬。

从那以后，青石桥村再也没人敢找媒婆说亲。每到七月十四，还能听见村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唢呐声，夹杂着女子的哭声。而那些失踪的年轻姑娘，再也没有回来过。有人说，她们的魂魄被赵媒婆困在阴曹地府，永远做着死人的新娘。

多年后，有个云游的道士路过青石桥村，在乱葬岗上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莫贪不义财，休做亏心事。”每当夜幕降临，石碑上的字迹就会发出微弱的光，仿佛在警示着世人，莫要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