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花落何去
懵懂情思一树栽，念起泪涌灌花开。花开年年未结果，岁岁花落待君来。
小云益看着蹲在地下哭泣的锦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用手戳了戳锦钰的肩膀。
“姐，我知道错了，你别哭了。”
小云益觉得自己还是很无辜的，不就偷看了一下锦册吗，怎么就能让姐姐哭的梨花带雨了。
这闯祸的小人儿全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再次用手指戳了戳那蹲在地上不理会自己的姐姐。
小云益只能自顾自茫然的解释着。“姐，我真的知道错了。其实这事先生也有错，是先生让我们买些课外书读增加阅历。”
“我问了，那些书都那么贵，我也不敢跟你和阿娘说，你和阿娘都很辛苦了，钱还是没有挣到…”小云益委屈巴巴的叙述着。
小云益的言语成功的逗乐了姐姐，锦钰破涕为笑时还差点吹出一个鼻涕泡。只见她站起身，一手掐着腰一手拎着小云益的耳朵。
“辛苦不辛苦的不重要，你想说的主要是没挣到钱吧！小白眼狼，你舍不得买小人书和我的锦册有什么关系？学堂先生你也敢怪罪，自己的过错，这甩锅倒是甩的挺快啊。”
“那...那...那锦册那么漂亮，你还天天到处藏着，摸一下都不让。我还看到你在锦册里偷偷写着什么，谁能不好奇，你是不知道，你的锦册比小人书好看多了。”
听着小云益的话，锦钰的手劲儿不由得又加大几分。
“疼，疼，疼…呦呦轻点轻点，姐，这个耳朵都被你揪大了，会很难看的。”小云益痛的龇着牙，一边抱怨一边嗷嗷怪叫着。
锦钰轻轻一笑甚是好看。“那两个一起不就好了！让你撒谎，让你偷看，让你甩锅给自己的先生。说，自己错了没。”说着姐姐又揪起了小云益的另外一只耳朵。
“锦钰！”嬉闹的两个人刚回到村口就被一个惊讶的女声止住了脚步。
锦钰这时才看到村口停着一个门帘素色的马车，车夫挑开车帘，从中下来一大一小两位姑娘。锦钰见到说话之人就暗道一声晦气，这时再想拉小云溢走，装作没看到来人已经来不及了。
“锦钰，竟然在这里碰到你了，咱们姐妹还是这么有缘份。听说你最近还在相亲呢，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有钱有势的公子？”
说话之人是锦钰的发小名叫张小楠，也是锦钰从前的闺蜜。张小楠身后跟着的是她的女儿。锦钰看车夫从马车上拿下两个包裹放在地上后，与张小楠说了两句什么，便扬长而去。
要说这两人间的矛盾，还要从四年前的一场相亲会说起。
四年前，锦钰的村子张家沟和周边的小王村，后梁寨联合举办了一场相亲会。这些村子就数小王庄中王员外的府邸比较富裕，王府家公子恰逢其会，且在相亲会上大放异彩，惹的许多少女暗送秋波，张小楠便是其中一位。
小云溢的母亲是张家沟本家人，大家一般都称呼她为张婶。在相亲会到了尾声之时，锦钰才在张婶手持擀面杖的威势下款款而来。谁想这冷傲的姑娘一眼便被王公子相中了。
张婶得知王府家公子看上了锦钰后，可把她高兴坏了。锦钰如果能嫁到一个好人家去，她也不是奢望能否沾点光。只要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以后能幸福快乐，不用受苦受累，自己也能跟着开心呀。
哪料想，锦钰是在张婶的威逼之下，才敷衍着参加的相亲会，她对王公子殷勤讨好完全是不屑一顾。气的张婶重新抄起了擀面杖，一路追着要教训这个不省心的侄女。
王公子被拒后，也不气馁。仍多次登门殷勤讨好，可时间一长王公子也就没了乐趣，转眼反而和锦钰的闺蜜张小楠搞到了一起。
如果故事正常发展也就罢了，奈何这位王公子也不是常人，他每天和张小楠邂逅过还要再来纠缠一下锦钰。
张小楠得知后自然是不敢对王公子发难，反而是对着锦钰破口大骂。当时的锦钰可真是快要被这二人折磨疯了。
长时间的干柴烈火，张小楠很快就怀了孕，张小楠的家人得知后可谓怒火中烧。未出阁的姑娘家家竟然怀了别人的孩子。如果传了出去，那他们一家在村子里还怎么见人！好在张小楠说，过几天，王公子就会带着聘礼来登门提亲了，才平息了家人们的怒火。
哪料想几天后，王公子是带着聘礼浩浩荡荡的来到张家村，张小楠一家也欣喜的在家等着王公子的登门。可他在村口犹豫片刻竟带着聘礼直奔了锦钰家，小云溢当时才四岁，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阵仗，在旁看的是目瞪口呆。
王公子还没说清来意，就被气愤的张婶拿扫把轰了出去。张小楠一家自然也炸了锅，纷纷冲出家门就要找王公子理论。说是理论，实则比泼妇骂街还要不如。
王公子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阵仗，慌忙称是认错了家门才平息了张小楠一家人的怒火。
这四年转眼也就过去了。锦钰看着拎着大包小包回娘家的张小楠，身后跟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却不见王公子的身影。
锦钰听着张小楠那暗戳戳的话，真想说这狗屁的缘分不要也罢。
“呀！小楠，你回来啦！不是说你前几天刚回来过嘛，怎么这么快就又想叔叔婶婶了，哎？怎么不见你的相公呀？”
锦钰也不惯着她，暗讽好像谁不会似的。前几天还听张婶说王公子娶的第三房小妾刚生了个儿子，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界，张小楠在王家的日子怕是会越来越难过。还以为她回村后会安分点，谁知道刚见面就拿话点自己，还想显摆自己的优越感，如果自己不怼回去岂不是便宜了她。
“我……相公他最近比较忙，过几天忙完了，就会过来看望我的父母，顺道接我跟孩子回去。”
“噢！忙呀。过几天？哎，小楠，那你这次回来还打算常住的吗？那咱们姐妹以后又可以好好亲近亲近了。”
锦钰把张小楠那尴尬的神情尽收眼底，然后又笑嘻嘻的弯腰逗弄着张小楠身后的小女孩。
“小姑娘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她回身看着张小楠，粲然一笑的说道：“这是你女儿吗？长得真水灵。她可比你小时候可爱多了。”
小若曦听到锦钰夸自己好看，那小嘴可甜了。
“姐姐好，我叫王若曦。姐姐你可真漂亮，姐姐就是锦钰姑娘吧？我在府中经常听阿爹提起你呢。”
锦钰听的有些莫名其妙，刚想问提我做什么，就张小楠责备王若曦的话语生生止住了。
“没大没小，乱说什么。这是阿姨！”
“锦钰，你别见怪啊。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听她瞎胡说啊。”张小楠又对锦钰说道。
王若曦觉得自己的娘亲今天有点莫名其妙。怎么称呼都是阿娘亲自教的，如果看上去只是比娘亲年长一点的，也是要喊姐姐的。现在为什么又让自己叫阿姨呀？
“我没乱说……”王若曦刚想解释什么，可看到娘亲那要杀人般的眼神后，生生的咽下了后面的话。
“锦钰，我们改天再聊啊，我怕我爹娘在家再等急了。”身边女儿的童言无忌，让张小楠面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先逃开了。
“姥姥，姥爷不是不知道咱们今天回……”
张小楠受不住自家孩子的多次拆台，直接在小若曦的手臂上捏了一下。小若曦吃痛，只好止住了到嘴边的话。
“阿娘，疼……”
窘迫的张小楠装作嗓子不舒服，清了清嗓子后，便想借住锦钰身后跟着的小云溢来转移注意力。
“这是……小云溢吧？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锦钰，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去看看，改天再聊。”
两人相视一笑挥手作别，张小楠拎着包裹离开前对着小云溢说道：“小云溢有空来我家玩啊。”
小云溢对着张小楠的背影回答的很是清脆。
“好的阿姨，有空了我去找若曦妹妹玩。”
锦钰直接在小云溢的后脑勺上敲了一下。
“叫姐姐……”
“姐姐……有时间了我去找若曦妹妹玩。”
锦钰在旁听的也是无脸见人了，她看张小楠那离开的身形都晃了晃，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地不平包裹太重。过一会看不到人影了，锦钰才追问道：“故意的吧你？”
“是她让叫阿姨的。嘿嘿……姐，解气不？”云溢说道。
姐弟两人打打闹闹间便回到了家门前。“锦钰，我的小祖宗诶！你怎么还知道回来。”
张婶在家等的都快急死了。她听到姐弟俩的嬉闹声，就快速从屋中迎了出来。
张婶责备完锦钰，也不忘了自家儿子。“让你喊个人，怎么那么慢。还有你能不能乖巧听话些，不要老是跟姐姐打闹，打不过还老是哭鼻子，你就不能长点记性？”
小云益很不服呀，慢还不是因为路口遇见了回娘家的张小楠。还有，今天哭鼻子的可是我阿姐，可傲娇的小不点什么也不敢说，说出来估计还要遭娘亲和姐姐的混合双打。
张婶扯着锦钰的衣袖小声叮嘱道：“魏示成来家里好一会了。小祖宗，咱好好的，别作了行吗？好姻缘哪能时时都有，几年前你放走了一个王公子，今天就不能再错过这个魏示成了。”
“婶婶，你真想我跟了那个王公子呀？”锦钰说道。
张婶一听就急了。“呸呸呸！那垃圾玩意儿，都娶了三房小妾了。除了家世不错之外没一点可取之处。可魏示成就不一样了。看着就憨厚老实，嫁给他，他以后肯定都听你的，当家做主的一定也是你。不比那隔壁的张小楠强啊。”
“婶婶，张小楠回来了。刚在村口还遇到她，今天还把孩子也带回来了。”锦钰适时接道。
“又回来了？那会不会是又同姓王的公子吵架了。”
说到这，张婶立马就止住了话头。正说魏示成呢，怎么话题就变成了张小楠，她对锦钰翻了个白眼。
“俩夫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管她做什么。你别扯东扯西的，他还在里面等着呢。话说回来，就咱们家这个条件，又哪有女婿让咱们随意挑。你看人家都来几回了，每次都见不到你人，他不仅没生气，每次来礼物也没落下。”
张婶见锦钰不言语，又接着说道：“婶婶也不是说贪图他的什么东西。人家魏大人看着就是那种细心的懂礼数的人，还是个大度的会体贴人的。你想呀，他每次来带的可都是好东西，镇上可都是很少见到的。他家境肯定很好，你嫁过去不说飞上枝头变凤凰吧，但一定会过的很滋润。”
锦钰也翻了个白眼，用脚尖戳着地面。“说的跟你真的见到了一样。你怎么就确定他不是下一个王公子。不管你说的多好，我都不嫁。婶婶我是真不想嫁人。”
“傻妮子，可不许瞎说。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那不成了尼姑了。你都二十三了，怎么一点都不急，你看那张小楠家的孩子都快要启蒙了。”
听张婶提起了那可爱的小姑娘，锦钰又提起了兴趣。“张小楠家的孩子叫王若曦。那小姑娘可有趣了。”
“哦，原来叫若曦啊。名字还挺……不是，你，你是真要气死我呀，你以后要是真的没嫁出去，我百年以后怎么去面对你二叔和你爷爷。”
“婶婶，二叔一定回的来的，他可能只是被困在黑鸦山的深处了，一时间，一时间找不到回来的路而已。”锦钰的话语很轻，底气不是不足。
锦钰的思绪渐渐的飘到了六年之前，那时二叔邹毅被一群修士选为向导进山寻宝。那些人的衣着到现在自己都还记得，那是一群墨色缎子衣袍上绣着白色流云图案的人，在一个紫袍人的带领下请走的二叔。
进山前，领头之人给了二叔一大笔银钱，说那只是定钱，并承诺回来后还有厚报。
二叔临走之前还同婶婶说等他回来，回来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二叔又同自己说，等他回来要给自己找个好人家，等自己出嫁时，就算没有十里红妆，但一定要给自己打一套最好的凤冠流云帔，一定要让自己嫁的风风光光。
可是二叔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那时小云益也才刚满两岁，婶婶在苦苦煎熬了一年后，也只得无奈的接受了二叔再不会回来了这个事实。没有顶梁柱的家庭生活的有多苦，恐怕也只有自身经历过才会懂得。
现在二叔都走了六年去了，张婶也早就放下了，她轻声说道：“唉...！算了，不提他了。你别总打岔行不？说你的终身大事呢。如果这魏大人真不好，二婶也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不是。就算二婶求你了好不好，你就先和他处一处，你就当是为了我，为了你二叔好不好？”
“好好好，处处处……我这不都回来了吗？”锦钰听的头都大了，她抱着张婶的手臂，撒着娇表示自己投降了。
张婶也不敢在门口多耽搁，生怕冷落了还在屋内坐着的魏示成，见锦钰终于松了口，就拉着她进了庭院入了厅堂。
“锦钰姑娘，你回来了。”
锦钰刚回到门口，就听到厅堂内传出雄厚且伴随着惊喜的声音。她打量着屋内由坐转站上前两步来迎接自己的魏示成，锦钰看着身着青衣面庞整洁来迎接自己的人，差点都没认出来人是谁。
锦钰第一次见魏示成的时候，他骑着一匹黑马身着盔甲满脸胡须的打扮，与现在完全是两个人相貌。
“魏大哥，您这是……？”
魏示成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说道：“第一次刮去胡须感觉有点不太适应。以前一个人呢，在军营没人管没人问的，除了习武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也邋遢习惯了。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就觉得不能再这么混日子了。想着该怎么做出一些改变。所以就……锦钰姑娘，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清爽好多，不似以前那么呆板了。”
“嗯，清爽多了。魏大哥你这个打扮确实比以前更招女孩子喜欢。”锦钰清脆的答道。
张婶笑眯眯的看着，坐姿笔直的魏示成，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欣喜。
“谁说不是呢，你这么一打扮呀，可不就比以前好看多了嘛。示成啊，都是我不好，前几次没让你们见上面，锦钰也是苦命的孩子，一直在外奔波着补贴家用，你别怪她前几次没及时赶回来啊。”
“张婶，您这说的什么话，我都明白的。您对我就像对自家孩子一样，我抽空来看望您时，只是恰巧锦钰在外忙而已，又哪来的怪罪一说。”魏示成性格坦荡，对身边人都极为大度，对心仪的姑娘自然也是极力维护。
张婶一听，对魏示成更是满意。她对魏示成摆了摆手，示意他坐着说。“好，好，好。坐着说坐着说，你就当这是自己家，随意点啊。”
张婶在魏示成旁边又放下一个板凳，对锦钰说道：“锦钰，你也坐过来，你们坐的近些好说话。”
张婶看了一眼桌上茶壶，懊恼的一拍额头。对魏示成说道：“你看看，来了这么久了，都忘了给你倒水了。示成你先坐着，我去厨房烧点水去，你们先聊着。”
魏示成急忙说道：“张婶，您别忙了，我不渴的。”
“没事没事，烧水很快的，你们先聊着，我等下就来。”
婶婶走的还不忘轻轻推了锦钰一把，让两个人靠的更近了一些。然后又顺手拎走了扒墙角偷听的小云益。